“他似乎……很高兴。”
陆瑾寒的话音不高，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苏晚的听觉神经上，瞬间焚毁了她所有的思考和感知能力。
高兴？
辰星……对着这个摧毁他们生活的男人，对着这个她口中“变成了星星”的谎言主角，感到……高兴？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软软地滑落，最终瘫坐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陈铭手中平板电脑的屏幕，那里，她的儿子，她视若生命、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儿子，正对着一个闯入他世界的、代表着“星星爸爸”的冰冷礼物，露出……或许是真的、或许是被诱导出的笑容。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掏空，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啸着寒风的空洞。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在颤抖。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球酸涩的胀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他的权势，不是输给了他的冷酷，而是输给了……她为辰星精心编织了五年的、那个关于爱与守护的童话，在他轻描淡写的一个礼物、一次现身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地……碎裂了。
陆瑾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她脸上那种彻底的、仿佛连痛苦都失去了颜色的灰败，比他预想中任何一种激烈的反抗或哭泣，都更……刺眼。
他心中那股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地充盈起来。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带着一种莫名的滞涩感。他厌恶她此刻的样子，这种彻底的、毫无生气的崩溃，让他感觉像是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将手中的宇航员模型随手放回茶几上的盒子里，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
“看来，你所谓的‘保护’，脆弱得可笑。”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试图用言语重新建立起掌控的距离，“一个玩具，就能让他忘记你那套可悲的谎言。”
苏晚没有反应。她依旧维持着瘫坐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的世界，在她看到辰星出现在那个屏幕里、看到那双属于陆瑾寒的皮鞋入镜的瞬间，就已经彻底崩塌、湮灭。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牺牲，都成了最荒谬的笑话。
陆瑾寒看着她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如同人偶般的样子，心底那丝烦躁感更重了。他皱了皱眉，对陈铭挥了挥手。
陈铭立刻会意，关闭了平板电脑上的视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公寓，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片死寂。
陆瑾寒在原地站了片刻。他看着坐在地上、仿佛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苏晚，第一次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棘手。他习惯于她的反抗，她的倔强，甚至她的恐惧，那些都是鲜活的，可以被他压制和操控的情绪。但此刻这种彻底的死寂，却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书房。脚步比平时略显沉重。
门被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眼底分毫的亮色。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刚才还紧紧攥着辰星的照片，那个她视若珍宝的、与过去唯一连接的念想。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被他夺走，而是……失去了意义。
她精心守护的童话，她为辰星构筑的世界，在他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都成了徒劳。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比这公寓里恒定的低温，要冷上千百倍。
她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没有哭声，没有抽泣，只有肩膀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着被彻底撕裂的伤口。
原来，最残忍的惩罚，不是肉体的禁锢，而是让你亲眼看着，你拼尽一切守护的东西，在你面前，被轻易地、无情地……碾碎。
而她，连发出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夜，锦城的霓虹依旧璀璨。
而这顶层公寓的客厅里，只有一片无声的、冰冷的、绝望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