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稳稳停下，车门开启，一名身穿灰夹克的男人走了下来。陈岸坐在生态馆的椅子上，纹丝未动。
那人脚步沉稳地走进来，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陈岸身上。
“陈先生。”他开口，“我是国家海洋科技局的张建国。”
陈岸抬头看着他，没有回应。
张建国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拉开拉链，取出一份文件。蓝色封面上印着红色字迹，格外醒目。
“你们监测站昨天半夜接收到一组信号，”他说，“来自月球背面。坐标准确无误，和你升空前留下的数据一致。”
陈岸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扶手。
“所以呢？”
“我们想确认——是你发的吗？”
“你觉得呢？”陈岸反问。
张建国并不着急，将文件推到他面前。“上面交代我来问你：那个系统，能不能交给国家？”
陈岸没去接文件，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
“交给我？你知道怎么签到吗？”
“我们可以学。”张建国语气平静，“技术人员分析过你的行动轨迹：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固定海滩，接触海水三秒以上。规律非常清晰。”
陈岸轻笑一声。“规律是清楚。那你明天早上六点去海边站一会儿，能拿到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张建国收回文件，“但如果我们合作，资源更多，进展更快。你一个人做不了所有事。”
“我也没打算做所有事。”陈岸起身，拍了拍裤子，“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决定大海的命运。”
张建国站在原地不动。
“陈岸。”他忽然叫住人，“你知道十年前有个海洋实验项目吗？”
陈岸停下脚步。
“叫‘深蓝计划’。”张建国说，“七个人接受了基因改造，试图适应深海环境。最后全都死了。”
他盯着陈岸的背影。
“你是第八个。”
陈岸缓缓转身，眼神平静如水。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是个实验品？”
“不是。”张建国摇头，“我想说的是，这个系统不是偶然出现的。它是‘深蓝计划’的延续。而你，是唯一成功的人。”
陈岸向前几步，低头看向茶几上的公文包。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回收成果？”
“是为了保护。”张建国声音低了几分，“这种技术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只有国家，才能掌控得住。”
陈岸沉默片刻，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水很烫，他吹了两口，抿了一小口。
“你说你是国家来的。”他忽然开口，“那你应该清楚审批流程吧？”
“当然。”
“那这份文件是谁签的？哪个部门盖的章？编号是多少？”
张建国顿了一下。
“这是内部接洽函，不对外公开编号。”
“哦。”陈岸点点头，“那就是没有编号了。”
他放下杯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张专家，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真正的国家项目，为什么不用正式渠道联系我？为什么偏偏在我刚落地就上门？为什么提到‘深蓝计划’时，手抖了一下？”
张建国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没有抖。”
“你有。”陈岸直视着他，“而且你心跳加快了，瞳孔收缩了两次。说‘第八个’的时候，喉结颤动了三次。”
张建国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陈岸没有回答，心中默念一句。
【启动微表情分析术】
眼前画面瞬间变化。张建国的脸被划分为多个区域，眉毛、嘴角、眼皮的细微动作都浮现出数字提示：
“可信度37%”
“情绪压抑指数上升”
“谎言概率89%”
当张建国提及“深蓝计划”时，系统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重大信息欺诈】
陈岸心里已然明了。
这人不是来合作的，而是来探底的。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热咖啡升腾起白气。
“张专家，既然你是代表国家来的。”陈岸一边倒咖啡一边说，“那咱们就得按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
“合同得看清楚。”陈岸端起杯子走向茶几。
手一滑，咖啡倾洒而出，正泼在文件封面上。
“哎呀！”他连忙抓起纸巾擦拭，“不好意思，手滑了。”
张建国立刻伸手护住文件，用力擦拭封面。
动作急促，仿佛怕什么被发现。
就在纸巾擦过的瞬间，封面上浮现出一行淡蓝色的小字。
陈岸看得真切：
“第17条：技术移交后，原持有者永久丧失操作权限。”
他冷笑一声。
“张专家，你说你是国家来的？那为什么用的是国际海洋集团的标准收购合同？”
张建国猛地抬头。
“你...你怎么看得见？”
“我看不见。”陈岸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但我刚好知道，这种荧光墨水，遇热会显形。”
他直视对方双眼。
“而且，这种合同模板，三年前就被钱万三用过一次。后来查实，是走私集团用来骗取渔船控制权的手段。”
张建国沉默数秒，缓缓合上文件。
“看来。”他低声说道，“我低估你了。”
“你也高估自己了。”陈岸站起身，“你以为穿件灰夹克，拎个破公文包，就能装成体制内的人？你连基层干部走路的姿态都不会模仿。”
“我不需要模仿。”张建国收起文件，提起包，“我只是来通知你，这件事不会结束。”
“我知道。”陈岸靠着墙，“有人想拿走我的系统，早就开始了。赵有德、钱万三、马明远...现在轮到你。”
“不一样。”张建国望向门口，“他们为的是钱。我为的是秩序。”
“秩序？”陈岸笑了，“你们说的秩序，就是把渔民的东西收上去，再定高价卖回来？”
“这是管理。”张建国语气转冷，“没有监管的技术，就是灾难。”
“那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陈岸走到他面前，“我的系统，不交。谁来都不交。”
“包括国家？”
“包括任何人。”陈岸一字一顿，“只要我还站在海边，每天打卡，它就不会倒。”
张建国凝视他几秒，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他停了一下。
“你会后悔的。”说完，开门离去。
陈岸没有相送，静立原地。
玻璃门外，黑色轿车启动，驶离视线。
陈小满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平板。
“哥。”她说，“我刚才扫描了那份合同，比对数据库。和钱万三案里的协议，相似度82%。”
“剩下的18%呢？”
“新增了远程锁定条款。”她抬头，“一旦签字，你的设备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自动断网。”
陈岸点头。
“果然是冲着系统来的。”
“你要报警吗？”
“报什么警？”陈岸走到声呐屏前，“他又没动手，话也没说透，证据也不完整。”
“那怎么办？”
“等。”陈岸按下通讯键，“通知周大海，合作社所有渔船今晚加强巡逻，尤其是充电站和信号塔附近。”
“还要做什么？”
“把昨晚的监控录像备份三份。”陈岸盯着屏幕，“一份存海南，一份存船上，一份发给洪叔。”
陈小满快速打字。
“还有。”陈岸拿起手机拨号，“让水产公司的老李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打听我的行踪。特别是穿灰夹克、提旧公文包的男人。”
电话接通。
“喂，李师傅吗？我是陈岸。”
对面传来声音。
“哦，陈老板！你可算打电话来了。刚才真奇怪，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政府的，还问我要你的出海记录。”
陈岸握紧手机。
“他长什么样？”
“四十多岁，灰夹克，指甲剪得很整齐，说话慢条斯理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李师傅压低声音，“如果你不配合，可能会被认定为非法持有国家机密。”
陈岸挂断电话。
他站着，望向窗外。
天色渐暗，海风吹动窗帘。
陈小满走近，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陈岸说，“他还会来。”
“再来我们就有了证据。”
“不一定。”陈岸摇头，“这种人，不会犯第二次错。”
“那我们先动手？”
“不行。”陈岸注视着声呐屏，“我们现在动他，反而显得心虚。他会变得更狠。”
“那只能等着？”
“不是等。”陈岸按下录音键，“是观察。看他下一步找谁，去哪里，见什么人。”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
“只要他再露面，我就有办法让他自己露出底牌。”
陈小满点头，转身继续工作。
陈岸走到水晶碑前，伸手轻抚碑面。
水流仍在旋转，节奏分明。
他收回手，望向门口。
下一秒，监控屏幕上，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生态馆后巷。
车门打开，一人下车，抬头看了眼摄像头，迅速躲进角落。
陈岸眯起眼睛。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