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燃一脚踹开工作室的门，鞋底在地板上蹭出半道灰印。他手腕一翻，背包甩上桌，拉链崩开一条缝，几根没拆包装的棒棒糖滚出来，沾了点地毯绒毛。
夏洛璃跟在后面，高跟鞋踩得又重又急。她一眼扫过房间中央那排亮着蓝灯的服务器机柜，声音绷得像快断的弦：“你说三分钟？现在还剩多少？”
“五十七秒。”陈星燃已经蹲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屏幕左下角弹出一个半透明窗口，进度条卡在98.3%，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尾巴。
周小胖从后头探头，手里攥着U盘，手心全是汗：“星燃哥，插吗？再不插日志录不到源头啊！”
“等等。”陈星燃没抬头，左手摸进兜里，捏住那截断笔，轻轻转了一圈，“他们还没开始读数据，现在接等于打草惊蛇。”
“那你之前说的‘镜渊协议’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夏洛璃站到他旁边，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的代码流，“别告诉我你又一个人憋了个大招，连招呼都不打。”
陈星燃终于抬眼，刘海底下那双眼睛亮得不像十六岁的人：“是个全息诱饵程序。等他们打开文件，看到的不是设计稿，是一场直播——直播内容是星耀过去三年干过的所有脏事。”
“你黑了他们？”
“我没动他们系统。”他摇头，“我只是在咱们的数据包里藏了个播放器。只要有人下载，就会自动触发全息投影，把那些证据原封不动放一遍。”
夏洛璃眯起眼：“那你用谁的脸播新闻？不会是我吧？”
“怎么可能。”他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敲命令行，“我用的是AI合成主播，声线都调过，保证听不出是谁。”
话音刚落，屏幕上的进度条猛地跳到99%。
“来了！”周小胖压低嗓门，整个人缩到机柜后面，只露出半张脸。
陈星燃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呼吸放轻。
一秒。
两秒。
就在连接状态即将跳转为“已传输”的瞬间，夏洛璃突然伸手，一把拽下了主机电源线。
“你干什么！”周小胖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陈星燃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一点点变黑。
然后，他缓缓松开手指，嘴角反而翘了点：“挺好，比预想的还准0.4秒。”
“你还笑？”夏洛璃瞪着他，“我都切断了，他们拿不到数据，你也追不到痕迹，这叫‘准’？”
“他们拿到了。”陈星燃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只是让机器看起来断电了。实际上，备用电源早就切进去了，所有操作都在后台跑。”
他转身指向墙角一台不起眼的小盒子：“那是虚拟供电模块，断主电不影响数据回流。现在，他们的服务器正在播放我们准备的节目——而且是带追踪码的加密直播流。”
周小胖恍然大悟：“哦！所以他们是偷也得偷，不偷也得偷！”
话音未落，六台显示器同时亮起。
嗡的一声轻响，房间里浮现出一片淡蓝色光影。无数文档、邮件截图、合同扫描件从屏幕中飘出，在空中排列成时间轴，像一场无声的审判展览。最中间的画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领奖台前，背后大屏赫然写着“年度最佳抄袭企业”，台下掌声雷动——可仔细一看，那男人的脸分明是星耀总裁。
“这是……”夏洛璃愣住。
“AI生成的颁奖典礼。”陈星燃靠在桌边，语气轻松，“配乐我还特意选了他们公司年会常用的背景音乐，听着是不是特别有代入感？”
她没接话，目光却被另一段影像吸引过去——那是一个穿着改良汉服裙的女孩站在t台上，正接受采访时突然被人泼了一杯咖啡。镜头晃动，但能看清对方袖口露出的手表品牌，和星耀旗下某设计师助理佩戴的一模一样。
“这……这不是上次设计展的事？”她声音发紧，“你怎么会有这段视频？当时根本没人拍下来！”
“我不是有预演嘛。”他叼上一根棒棒糖，咔哒一声咬断尖角，“未来直播间里，这段被做成‘娱乐圈打压新人十大名场面’的第一条，播放量三千多万。”
周小胖凑近屏幕，指着角落一行小字念：“‘本节目由真实事件改编，如有雷同，纯属活该’……星燃哥，这文案是你写的吧？太损了。”
“观众爱看。”他耸肩，“而且我已经设了定时推送，十分钟后，这视频会同步发到十五家媒体后台，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顶流集团竟是抄袭惯犯？》。”
夏洛璃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拉开工具柜，翻出一个便携扫描仪，啪地打开电源。
“你干嘛？”周小胖问。
“查信号源。”她头也不抬，“既然你在搞直播，肯定有外发通道。我要看看你到底用了工作室多少资源，有没有偷偷接我的设备。”
陈星燃没拦她，任由她拿着仪器在屋里转了一圈。扫描仪滴滴作响，最后停在一台投影仪上，红灯狂闪。
她走过去，抬手就砸。
“别！”周小胖扑过来想拦，晚了一步。
投影仪歪了一下，画面抖了抖，却没灭。反而跳出一段新影像——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坐在直播间里，正对着镜头怒斥某国际品牌抄袭国潮设计，语气犀利，表情凶得像要吃人。
那脸，赫然是她自己。
“谁让你用我的脸做黑客动画的！”夏洛璃火气腾地冒上来，抄起扫描仪又要砸。
陈星燃这次没躲，几步上前直接接过仪器，轻轻放在桌上。
“因为只有你的声音，能让网友一秒共情。”他说，“你骂人的节奏太准了，一句话三个爆点，比专业主播还会带情绪。”
“那你也不能随便拿我去建模！”她咬牙，“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放心。”他低头摆弄投影仪接口，“我把嘴型调过了，说话时多了个习惯性抿唇动作，是你没有的。而且配音也不是你原声，是AI学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我试过别的配音，男的女的都试了，要么太软，要么太装。最后发现，还是你骂人最有说服力。”
空气静了一瞬。
周小胖躲在电脑后面偷笑。
夏洛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贫嘴。”
“我说真的。”他认真起来，“你站在光里的样子，本来就应该让更多人看见。我只是借了个壳，把你想说的话，用另一种方式放出去。”
她没接话，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块黑色硬盘扔给他。
“以后要用我形象，先申请。”她说，“流程走完，我批。”
“得令。”他接住硬盘，嘴角扬起。
周小胖小心翼翼探头：“那个……直播已经传出去了，要不要撤？”
“不撤。”陈星燃把硬盘插进主机，“让他们看个够。顺便告诉所有人，偷东西的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屏幕上，那段以夏洛璃为原型的虚拟主播仍在播报：
“接下来曝光的是星耀集团二〇二五年三月与江南织造厂的版权纠纷案。对方提交的设计图原始文件创建时间为凌晨三点十七分，而我方备案时间早于其上传时间四小时……”
夏洛璃走到他身边，瞥了眼时间戳。
“这资料哪来的？”
“一部分是系统预演里见过的证据合集，一部分是昨晚我让周小胖爬的海外论坛旧帖。”他点击导出日志，“顺手还找到了他们给评委塞红包的转账记录。”
“你早就计划好了。”她低声说。
“我只是不想你再一个人扛。”他转头看她，“上次泼咖啡，这次盗稿，下次呢？我不想等到你真倒下的那天才出手。”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傻瓜。”
他笑了，正要回嘴，忽然眉头一皱。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提示：
【反向追踪完成】
【目标Ip归属：星耀集团技术安全部】
【关联设备信息：mAc地址绑定员工工牌号——ZL-0027】
陈星燃眼神一冷。
“找到了。”
“谁？”周小胖凑过来。
“星耀的技术主管。”他手指划过屏幕，“就是上次在餐厅，假装路过给我们添茶的那个‘贴心助理’。”
夏洛璃冷笑：“果然是他。”
“不止。”陈星燃放大日志细节，“这家伙三个月前就开始扫描我们工作室的端口，还伪装成正常访客流量。要不是系统提前预警，咱们根本发现不了。”
周小胖挠头：“那现在怎么办？报警？”
“不急。”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墙上还在循环播放的全息影像，“让他先看完这场直播。”
话音刚落，主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提示音。
所有屏幕同时闪烁了一下。
一段新的视频自动加载进来——画面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坐在办公室里刷新网页，脸色越来越白。他面前的显示器上，赫然是他们刚刚发布的“星耀丑闻”专题页面。
“这是……实时监控？”周小胖瞪大眼。
“嗯。”陈星燃点头，“我顺着他下载的路径反嵌了个微型观测程序。现在，他电脑的一切操作，我们都看得见。”
男人颤抖着手拨通电话，刚说了一句“出事了”，手机就被一只戴着戒指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按掉。
镜头晃动，新出现的人影轮廓清晰。
陈星燃眯起眼。
“终于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