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老给凌九霄安排的住处，位于长老院外围一处相对僻静的独立石院。虽然依旧是地下建筑，但比起外面鱼龙混杂的区域，这里显然清静雅致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引了地下温泉的庭院，几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奇特植物在墙角生长。
**“条件简陋，小友暂且委屈几日。”** 赫连长老客气道，随即又叮嘱，“总坛之内，耳目众多，尤其激进派眼线遍布。小友若无必要，尽量不要独自外出，以免横生枝节。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将圣典流程与注意事项送来。”
凌九霄点头应下：“长老放心，我这人最怕麻烦，能躺着绝不站着。”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当然，麻烦要是自己找上门，那就别怪小爷我活动筋骨了。”**
送走赫连长老，凌九霄关上石门，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收敛。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整个石院，确认没有明显的监视法阵或窃听机关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半步宗师……这老狐狸藏得够深。”** 回想起赫连铁树那深沉如海的气息，凌九霄眉头微蹙。保守派魁首已有如此实力，那能与他们分庭抗礼的左护法宇文伤，以及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修为又该到了何种地步？这魔教总坛，果然是卧虎藏龙。
他走到庭院中，仰头望着那散发着幽幽磷光的穹顶岩层，心中牵挂的却是那座封锁的幽月宫。沐清歌到底怎么样了？伤势如何？是否真的被严密看守？
赫连长老语焉不详，只说“情况不明”，这更让凌九霄心急如焚。指望在明日的圣典上依靠保守派发难来解决问题，变数太多，他必须靠自己先确认沐清歌的状况。
**“夜探幽月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野草般疯长。虽然明知危险重重，但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打定主意，凌九霄盘膝坐下，看似在调息打坐，实则将剑心通明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感知着这座地下城市的能量流动、守卫巡逻的规律以及各种阵法禁制的薄弱之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傍晚时分，果然有一名保守派的弟子送来了一份详细的玉简，里面记录了幽冥圣典的流程、与会的重要人物介绍以及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禁忌。
凌九霄快速浏览了一遍，将信息记在脑中。圣典的核心环节是祭拜幽冥魔神、各方势力述职、以及最重要的——商讨圣女沐清歌的处置问题。左护法宇文伤一系果然准备充分，罗列了数条“罪状”，要求废黜沐清歌的圣女之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凌九霄冷笑。他的作用，就是在对方发难时，作为“证人”站出来，揭露宇文伤派人截杀之事，打乱对方的节奏。
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直接让沐清歌现身！
夜深人静，总坛内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地下暗河的奔流声和不知名虫豸的嘶鸣隐约可闻。磷光穹顶的光芒也变得暗淡，仿佛进入了“夜晚”。
凌九霄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将凌霄剑用布条仔细缠好，背在身后。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如同融入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石院。
根据白天的神识探查和玉简中的地图，他避开主要通道和巡逻队，专挑偏僻的巷道和岩壁上的狭窄栈道前行。他的身法已臻化境，加之剑心通明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好几处暗哨和触发式警报阵法。
越靠近核心区域，守卫越发森严，阵法也越发密集精妙。幽月宫位于总坛的最深处，紧邻着教主居住的“幽冥殿”，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
**“啧，这防守密度，都快赶上皇宫内苑了，看来我那便宜姐姐待遇‘不错’啊。”** 凌九霄趴在一处岩壁凸起的阴影里，看着下方那座被高大围墙环绕、唯一入口处有重兵把守、并且笼罩在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黑色光罩下的宫殿，忍不住腹诽。
那淡黑色光罩散发出阴冷晦涩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一种极强的防御禁制。
**“硬闯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凌九霄目光扫视，寻找着破绽。突然，他注意到一队侍女模样的女子，端着食盒和一些药罐，正从远处走来，走向幽月宫的侧门。守卫仔细查验了她们的腰牌后，才打开禁制一角放行。
**“有了！”** 凌九霄眼睛一亮。
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岩壁，绕到那队侍女返回的必经之路上，躲在一个拐角处。耐心等待了片刻，那队侍女果然空着手走了出来，低声交谈着。
**“圣女的伤势好像又加重了，今天送进去的药都没动……”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左护法下令，严禁议论圣女之事！”
“唉，好好一个圣女，怎么就……”
“快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我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我们。”**
侍女们匆匆离去。凌九霄屏息凝神，如同鬼魅般尾随在最后一名侍女身后。就在她经过拐角的一刹那，凌九霄出手如电，一指点了她的昏睡穴，同时将其拖入阴影之中。
迅速换上侍女的衣服（幸好魔教侍女服饰较为宽大），又用易容术稍微调整了下面部轮廓，使其看起来与那侍女有七八分相似。他将昏迷的侍女藏好，然后拿起她掉在地上的空食盒和腰牌，低着头，模仿着侍女走路的姿态，向幽月宫侧门走去。
心脏微微加速跳动，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识破，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来到侧门前，守卫例行公事地查验腰牌。凌九霄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然。
**“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个守卫随口问道。
凌九霄压着嗓子，模仿女声，带着一丝“惶恐”：“回…回大人，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耽搁了片刻……”
那守卫皱了皱眉，也没多问，挥挥手：“进去吧，快点出来！”
禁制再次打开一角，凌九霄心中暗喜，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入幽月宫范围，一股更加浓郁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宫内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廊檐下悬挂的几盏绿灯笼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凌九霄根据神识感应，朝着能量波动最微弱、也最可能是寝宫的方向摸去。沿途经过几处回廊和庭院，竟未遇到一个巡逻的守卫，这反常的寂静让他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
**“不对劲……就算软禁，也不该一个守卫都没有……除非……”**
他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一座最为幽静偏僻的宫殿前。宫殿大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散发着强大禁制波动的符箓。
凌九霄眼神一凝，他能感觉到，门后有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命气息！那是沐清歌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
他不再犹豫，观察了一下符箓的构造，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剑气，小心翼翼地探向符箓的能量节点。剑心通明之下，万物皆有破绽。几个呼吸间，他找到了关键点，剑气轻轻一刺！
“啵”的一声轻响，符箓上的光芒黯淡下去，禁制暂时失效。
凌九霄轻轻推开殿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关上。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磷光，勉强能视物。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生命流逝的衰败气息。
凌九霄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向内殿的床榻。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那个躺在锦被之中，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熟悉身影。
正是沐清歌！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娇艳的红唇此刻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她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清歌！”**
凌九霄冲到床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轻轻握住沐清歌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冰凉刺骨，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怒火瞬间涌上凌九霄心头！他离开时，沐清歌虽然重伤，但绝不到这种油尽灯枯的地步！这分明是伤势未得到有效治疗，甚至可能……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他立刻运转真气，小心翼翼地将一股温和醇厚的九疑派先天真气渡入沐清歌体内，探查她的伤势。
真气游走，凌九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沐清歌的经脉多处受损淤塞，五脏六腑都残留着狂暴的异种真气，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最严重的是心脉附近，盘踞着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阻止着伤势的愈合，甚至还在缓慢吞噬她的本源！
**“王八蛋！”** 凌九霄眼中杀机暴涨！这绝不是简单的伤势复发！这是有人不想让她醒过来！
他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取出白芷薇精心炼制的保命灵丹，撬开沐清歌的嘴，喂了进去，并用真气助其化开药力。同时，他持续渡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并尝试驱散那股阴寒之力。
然而，那股阴寒之力极为顽固，而且似乎与沐清歌自身的某种本源隐隐相连，若是强行驱除，恐怕会伤及她的根本。
**“必须先稳住伤势，再想办法……”** 凌九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心致志地为沐清歌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灵丹药效发作，或许是凌九霄的真气起了作用，沐清歌的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 initially 有些涣散和迷茫，当焦距逐渐凝聚，看清眼前这张朝思暮想、带着焦急和心疼的脸庞时，她黯淡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九……九霄……？”**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哽咽，“是……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凌九霄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是我，清歌！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确认不是梦境，沐清歌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用力反握住凌九霄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快……快走……这里……危险……宇文伤……他……”
话未说完，她情绪激动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了新的鲜血。
**“别说话！凝神静气！”** 凌九霄心中大痛，连忙加大真气输入，稳住她的伤势，“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宇文伤搞的鬼？你的伤怎么会变成这样？”
沐清歌缓了口气，虚弱地断断续续说道：“是……是他……教主……闭关……他掌控了总坛……表面……替我疗伤……实则……暗中下毒……阻我恢复……想……想在圣典上……废黜我……”
果然如此！凌九霄眼中寒光凛冽。
**“他还……还在找……幽冥镜的……线索……九霄……你……你要小心……”** 沐清歌艰难地提醒道。
就在这时，凌九霄神识猛地一动，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幽月宫！
**“有人来了！”** 凌九霄脸色一变，必须立刻离开！
他迅速将几瓶疗伤丹药塞进沐清歌枕下，低声道：“清歌，坚持住！明天圣典，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等我！”
沐清歌用力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信任与不舍。
凌九霄不敢再耽搁，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从窗口掠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廊檐之下。
他刚离开不到片刻，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面色阴沉的宇文伤带着几名心腹高手，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