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无数细小的钻石。
池小橙跪在一地碎镜片前，呼吸急促。
她本想来这里找些能用作武器的东西，却在一面古老的全身镜前僵住了脚步。
镜面裂成两半，每一半都映出不同的她。
左边那个穿着哈尔送的暗红色长裙，嘴唇涂得艳红，眼睛闪着不自然的亮光。
她正神经质地笑着，手指缠绕着一缕黑发，不断重复着：\"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右边那个却蜷缩在角落，穿着她原来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色苍白，嘴唇被咬出了血。
她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滚落。
\"这...不可能...\"池小橙伸手触碰镜面，指尖颤抖。
两个镜像同时抬头看她，动作却截然不同——左边那个挑衅地扬起下巴，右边那个惊恐地后缩。
\"有什么不可能的？\"
哈尔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池小橙猛地转身，却因为动作太猛而失去平衡。
她没有如预期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哈尔今天把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在昏暗的阁楼里像一束月光。
他轻松地接住她，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小心点，\"他轻笑，\"摔坏我的小猫咪就不好了。\"
池小橙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更糟的是，锁骨处的蓝宝石项链开始发烫，契约纹路从衣领中蔓延出来，在皮肤上闪着幽蓝的光。
\"放开我！\"她徒劳地推着他的胸膛。
哈尔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带着她转向那面裂开的镜子。
\"看看，\"他贴着她的耳廓低语，呼吸像冰冷的蛇滑进她的衣领，\"你多美啊...特别是分裂的时候。\"
镜中的画面让池小橙胃部绞痛——哈尔像拥抱恋人一样从背后拥着她，银白的长发与她黑发纠缠，而他怀里的她正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一半身体紧绷抗拒，另一半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
\"哪个才是真的你？\"
哈尔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
\"是那个疯狂宣称占有我的，还是...\"他的手突然下滑，按在她剧烈跳动的心脏位置，
\"...这个害怕得发抖的小老鼠？\"
池小橙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她分不清是缺氧还是魔力紊乱，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向被哈尔触碰的地方涌去。
契约纹路已经爬到了她的下巴，像活物一样随着哈尔的触碰蠕动。
\"我...我恨你...\"她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哈尔突然笑了。
他松开钳制，转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镜子前。
\"不，你不恨，\"
他强迫她触摸镜中那个病娇的自己，\"你恨的是这个...表演得太拙劣的部分。\"
镜面在他的触碰下泛起涟漪。
那个病娇的镜像突然活了，伸手抓住池小橙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它们。
\"他喜欢真实的你，\"镜像用扭曲的声音说，\"所以我才越来越弱...\"
真实的镜像突然扑过来，想要拉开病娇的那一个。
两个镜像在镜中扭打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
\"停下！\"池小橙尖叫着后退，撞进哈尔怀里。
哈尔稳稳地接住她，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嘘...\"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不想看就别看。\"
池小橙的眼泪浸湿了他的手掌。
她从未感到如此分裂——理智告诉她应该挣脱，身体却贪恋这片刻虚假的温柔。
更可怕的是，契约纹路在哈尔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仿佛她的身体已经认定了这个危险的港湾。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她终于哽咽着问。
哈尔移开手掌，转而捧起她的脸。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非人的光泽，像是猫科动物在夜间反光的瞳孔。
\"因为无聊，\"
他漫不经心地说，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的表演越来越无趣了...直到今天。\"
他松开她，走向那面魔镜。
随着一个响指，镜中的混战停止了。
两个镜像伤痕累累地跪在镜中，同时抬头看他。
\"你们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哈尔对着镜子微笑，手指轻抚镜面。随着他的动作，病娇的那个镜像开始像曝晒下的油画一样褪色。
\"真实...\"他轻声说，\"特别是恐惧时的真实。\"
病娇的镜像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化作一缕红烟消失了。
剩下的那个真实的池小橙蜷缩在镜中，泪眼朦胧地望着现实世界的自己。
哈尔转身，银白的长发在转身时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看到了吗？\"
他对真正的池小橙伸出手，\"我偏爱...更真实的那个。\"
池小橙没有接他的手。
她坐在地上，抱紧自己的膝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病娇\"表演不仅没有骗过哈尔，反而让他对那个脆弱真实的自己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哈尔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银发垂落在她膝头。
\"想知道这面镜子的秘密吗？\"
他神秘地眨眨眼，\"它能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欲望。\"
他忽然凑近，在她瞪大的眼睛前轻吻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然后将那个吻按在她的眉心。
\"你的恐惧很美味...但你的欲望更迷人。\"
池小橙的呼吸停滞了。
有什么东西通过那个触碰流入她的脑海——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混合了渴望与恐惧、吸引与排斥的矛盾漩涡。
最可怕的是，她无法确定那究竟是哈尔的情绪，还是她自己一直否认的真实感受。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声音发抖。
哈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什么，\"他转身走向阁楼门口，银发逐渐变回暗红色，
\"只是帮你认清自己而已。\"
门关上后，池小橙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爬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孤独的自己，伸手触碰冰冷的镜面。
镜像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指尖在镜中相碰。
\"你是谁？\"她问镜像。
镜像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池小橙凑近去听，却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我是你不敢成为的那个自己...\"
她吓得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箱子。
一堆杂物散落出来，其中有一本皮面笔记本。
池小橙颤抖着翻开，发现是哈尔的笔迹，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行为、表情、甚至估计的情绪波动。
最新的一页写着：
\"第43天，受试者开始出现自我认知紊乱。契约同化进度27%，情绪同步率显着提高。特别记录：她恐惧时的瞳孔扩张比平时更美。\"
池小橙的胃部一阵翻腾。
她合上笔记本，却注意到箱子底部还有东西——一块刻着奇怪符文的金属板。
当她触碰它时，整个城堡突然震动了一下，墙壁深处传来熟悉的\"咚咚\"声。
这次，心跳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