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殿堂的空气里还漂浮着记忆碎片的银芒，苏寒的指尖还残留着姬九黎手腕的温度。
那只本该闭合的魔神之眼突然再次震颤，瞳孔深处翻涌出漩涡状的黑雾，将三人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
\"看啊——\"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生锈的铁链摩擦石壁，\"你们最珍贵的过往，不过是别人笔下的墨痕。\"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幻象在眼前炸开：前世的自己握着染血的破劫剑，剑尖挑开天道的鳞甲，身后是崩塌的鸿蒙星宇；下一幕却是姬九黎，她的九窍玲珑心溢出璀璨蓝光，将一团流转着创世神纹的光团按进深渊，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坠地时，竟凝结成半块玉牒。
\"这不可能！\"姬九黎踉跄后退，腰间的御星辰剑嗡鸣出鞘，剑尖直指魔神之眼。
她的指尖在发抖——那团被封印的创世之力，分明是她出生时就被天道刻进命格里的禁忌，可幻象里的自己，分明是主动将其推入深渊的。
\"九黎！\"苏寒伸手去扶她，却在触到她衣袖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手。
姬九黎的皮肤正渗出细密的血珠，九窍的蓝光里竟夹杂着暗红，像被墨汁染脏的琉璃盏。
他这才发现，自己胸口的荒古天命纹正疯狂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识海。
\"圣体...在暴动。\"苏寒咬着牙扯出腰间的破劫剑胚，剑身却突然变得滚烫。
林无涯的虚影从剑中冲出来，半边身子已经透明：\"小心！
剑胚在吸我的本源——不，是在吸你的寿元！\"
苏寒低头，看见剑身上原本淡青的纹路正变成暗红，\"噬主预警\"四个血字浮现在剑脊，下面还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至亲·林无涯\"。
他猛地想起系统签到时的规则，每周献祭的代价像潮水般涌进脑海——首周仇敌之血，次周挚爱之物，第三周自身器官...原来所谓的\"签到\"，不过是用他们的血肉喂养封印下的魔神！
\"鸿蒙系统从来不是帮我们崛起。\"苏寒的声音发颤，他望着林无涯逐渐透明的手臂，想起这个总替他挡剑的剑灵第一次凝形时，笨拙地说\"以后我护着你\"，\"它在给魔神喂饭。\"
\"闭嘴！\"姬九黎突然咬破舌尖，鲜血溅在眉心，九窍的红蓝光芒骤然暴涨。
她指尖翻飞结出三十六道法印，每道法印都裹着半滴心头血：\"记忆重构术·封！\"
青铜殿堂的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苏寒感觉识海里那根拉扯记忆的线突然松了，他赶紧摸出怀里的格式化记忆碎片——这是他在极北冰原用三百年寿元换的保命物，此刻正贴着胸口发烫。
他咬破食指在碎片上画出血阵，朝着魔神之眼抛去：\"封！\"
血阵精准裹住魔神之眼溢出的黑雾，碎片表面浮现出扭曲的魔神纹路。
可那只眼睛却笑了，笑声震得穹顶的青铜兽首纷纷坠落：\"你以为这是反抗？
你在替我打开最后一道锁。\"
话音未落，整座殿堂剧烈震动。
苏寒踉跄着撞在玉阶上，破劫剑胚\"当啷\"掉在脚边。
他看见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道暗金色的传送阵正在三人脚下成型，阵眼处刻着与鸿蒙系统界面相同的星图。
\"传送阵！\"林无涯扑过来抓住苏寒的手腕，透明的手掌几乎要穿透他的皮肤，\"这是魔神设的局——\"
\"走不了。\"姬九黎抹去嘴角的血，九窍的光芒已经微弱如烛火，\"这是空间法则锁定。\"
金色光芒瞬间笼罩三人。
苏寒在眩晕中听见姬九黎的低语：\"抓紧我...\"然后是林无涯的闷哼，接着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等光芒散尽，山风裹着松涛声灌进耳朵。
他抬起头。
熟悉的青石板路，熟悉的百年老松，熟悉的竹篱笆后飘来杂役弟子做饭的炊烟——这里是沧澜宗后山，他当杂役时每天挑水必经的小路。
可他们明明已经离开沧澜宗三年，此刻眼前的竹屋却连瓦片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甚至墙角那株被他撞断过枝桠的野梅，正开得正好。
\"不对。\"姬九黎的指尖按在御星辰剑上，\"三年前这里被雷火毁过，竹屋应该只剩残垣。\"
林无涯的虚影凝在剑胚上方，盯着远处山道：\"看那边。\"
苏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山道拐弯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的少年正缓步走来。
少年生得和他一模一样，连左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都分毫不差，只是他的眼睛——那双本该有星子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冰冷的死寂，像两口没有底的井。
少年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在苏寒的神经上。
他看见少年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挂着半块破损的玉牌，正是他当杂役时被师兄踩碎的身份牌。
\"苏寒？\"姬九黎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
苏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山风里若有若无的低笑——那是魔神之眼消散前的笑声，此刻正从少年的方向飘来。
少年越走越近。
苏寒突然想起前一刻魔神之眼说的话：\"你正在完成它的最后一环。\"
而此刻，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一步步走向他们，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