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临，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水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陈默合上笔记本，将笔仔细收进抽屉，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他的目光扫过桌面上两个U盘——一个贴着白色标签，工整地写着\"通信模块仿真数据\"；另一个通体漆黑，泛着哑光，没有任何标记。
苏雪站在门边，手里握着会议记录本，\"他们快到了。\"
\"嗯。\"陈默点头，\"人到了直接带进工作间，别走主通道。\"
\"你还是担心有人暗中观察？\"
\"不是担心。\"他说，\"只是不想让他们看清我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底牌。\"
约莫十分钟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沈如月早早守在门边，见到来人时不禁小声惊叹：\"哇，外国代表也穿得这么正式啊。\"
艾琳走在最前，一身米白色西装剪裁得体，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腕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她身后跟着一位男助理，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
\"陈博士，久仰大名。\"艾琳伸出手，声音平稳从容，\"我是星辰集团的艾琳·卡特。\"
\"欢迎。\"陈默与她轻轻一握，\"这边请。\"
工作间不算宽敞，墙上挂着几块电路板模型，桌上摆着两台终端机。陈默请她在靠窗的位置落座，自己坐在对面，苏雪则在侧面的记录位坐下，翻开笔记本。
\"贵方对我们提出的联合实验室计划有什么看法？\"艾琳开门见山。
\"听起来很有吸引力。\"陈默不紧不慢地说，\"资金、设备、海外通道，都是我们现阶段需要的资源。\"
艾琳微微一笑，\"您很坦诚。\"
\"我也希望你们同样坦诚。\"陈默从抽屉里取出那个贴着白标签的U盘，\"这是我们最新的通信模块仿真数据，运行稳定，第三代纠错协议已经通过压力测试。\"
他将U盘轻轻推过去。
艾琳接过的瞬间，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波动。她没有询问协议细节，反而说：\"贵团队的技术迭代速度令人钦佩。\"
\"该有的进步，总会来的。\"陈默扶了扶眼镜，\"关键是要选对方向。\"
\"您说得对。\"艾琳将U盘交给助理，\"我们会尽快组织验证。如果结果理想，下一步可以讨论共管数据库和联合专利申报的事宜。\"
苏雪低头记录，笔尖短暂停滞。
陈默像是没听出话中的深意，反而向前倾了倾身，\"共管？具体怎么操作？\"
\"比如设立双认证访问机制，双方技术人员共享权限，所有修改都需要同步留痕。\"艾琳对答如流，\"这样既能保证透明度，也能避免重复投入。\"
\"听起来很公平。\"陈默点头，\"不过我有个疑问——你们之前和其他国家合作过类似项目吗？\"
\"有三个成功案例。\"艾琳回答得干脆利落，\"北美、欧洲、东南亚各一例。\"
\"那很好。\"陈默笑了笑，\"但我不太关心别人做过什么，我只关心我们能否掌控自己的技术路线。\"
\"当然可以保留独立研发权。\"艾琳语气柔和下来，\"但我们建议核心接口标准化，便于未来对接国际轨道资源。\"
\"接口标准？\"陈默问，\"你们指的是物理层还是协议栈？\"
艾琳略一迟疑，\"主要是传输格式和校验方式。\"
\"哦。\"陈默轻轻敲了敲桌面，\"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套系统的校验方式是动态加密的，每小时更换一次密钥。\"
艾琳的笑容凝固了零点一秒，\"动态加密？这......倒是少见。\"
\"安全第一。\"陈默说，\"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被人改头换面就据为己有。\"
艾琳很快恢复镇定，\"理解。技术保护是正当权利。\"
\"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陈默注视着她，\"有些东西我可以展示，但不代表我能交出去。\"
\"我们尊重知识产权。\"艾琳说，\"这次来访，就是希望建立互信。\"
\"互信是好事。\"陈默站起身，走到终端前调出一组数据图，\"你看这个信号衰减曲线，是我们最近一次模拟的结果。你觉得怎么样？\"
艾琳走近几步，盯着屏幕看了片刻，\"设计很精巧。\"
\"谢谢。\"陈默关掉画面，\"其实最关键的不是曲线漂亮，而是它能在极端干扰下保持同步。这一点，市面上大多数方案都做不到。\"
\"确实。\"艾琳点头，\"我们也很关注抗干扰能力。\"
\"那正好。\"陈默又递过一份打印资料，\"这是接口文档初版，你可以带回去研究。等你们验证完U盘内容，我们可以再深入讨论。\"
艾琳接过资料，目光扫过页眉的技术编号，嘴角微微扬起，\"非常感谢您的坦诚。\"
\"不必客气。\"陈默微笑，\"你们愿意来谈，说明我们也值得一谈。\"
会谈结束得比预期要快。艾琳收好资料，留下一张名片，\"希望下次见面能达成共识。\"
\"一定。\"陈默接过名片，随手放在桌上。
待她带着助理离开后，苏雪起身走到门外，确认人已走远，这才转身回来。
\"她在刻意回避技术本质。\"苏雪说，\"全程没有询问加密逻辑，也不提纠错机制的具体实现，只关心输出格式和接口参数。\"
\"没错。\"陈默拿起那张名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你还答应下次见面？\"
\"不答应，她怎么会把U盘带走。\"陈默走回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另一个黑色U盘，放进锁盒。
\"里面是真正的诱饵？\"
\"加了自毁程序。\"他说，\"只要他们尝试反编译，整个文件就会自动清空，并反向追踪Ip地址。\"
苏雪皱眉，\"万一他们使用离线环境呢？\"
\"那更好。\"陈默笑了，\"说明他们心虚，不敢联网上报。这种操作痕迹，足够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了。\"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合作。\"
\"我要的是证据。\"陈默靠在桌边，\"一家外国公司，突然提出要共享核心技术，还主动提供资源。这不是合作，是试探。\"
\"可你还是给了她资料。\"
\"给的是能运行但存在隐患的版本。\"陈默打开电脑，调出刚才演示的数据流，\"看到这里的数据包了吗？每隔七分钟会出现一次异常重传，表面看是网络波动，其实是协议层的设计漏洞。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但她没有指出。\"
\"这就对了。\"陈默合上屏幕，\"她根本不懂技术，只是照本宣科地套话。她的任务不是理解技术，而是获取成品。\"
苏雪沉默片刻，\"你觉得她背后是谁？\"
\"不重要。\"陈默说，\"她拿了东西回去交差，自然会有人跳出来使用。到时候，谁碰了我们的'礼物'，谁就会暴露。\"
\"所以你是反过来设局。\"
\"不是设局。\"陈默摇头，\"是请君入瓮。他们想探我的底，我就让他们把手伸进来。只要手伸出来了，断不断，由我说了算。\"
苏雪注视着他，\"你一点都不着急。\"
\"急什么？\"陈默笑了笑，\"猫捉老鼠，总得先让老鼠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
他走到窗边，看见外宾车驶出校门，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轨迹。
回到桌前，他打开另一台未联网的主机，插入第三个U盘。屏幕上跳出加密界面，他输入一串密码。
\"你在修改什么？\"苏雪问。
\"新的诱饵代码。\"陈默敲击着键盘，\"这次加上时间锁。七十二小时后自动激活错误模块，让他们的测试系统频繁重启。\"
\"够狠的。\"
\"比起他们曾经对我们做的，还差得远。\"陈默头也不抬，\"前世他们用一场车祸送我离开，这辈子我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
苏雪不再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
几分钟后，沈如月从外面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老师！刚收到消息，星辰集团那边已经开始扫描U盘了！\"
陈默停下动作，\"多久了？\"
\"不到二十分钟。\"沈如月把纸递过来，\"技术部的朋友偷偷传出来的日志截图，他们用的是基础读取工具，连解密环境都没搭建。\"
\"果然是来抄作业的。\"苏雪冷笑。
陈默看着截图，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让他们扫描。\"他说，\"等他们以为自己捡到宝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沈如月凑近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陈默关掉主机，\"等他们主动再来找我，带着更多问题，更多贪念。\"
\"那你见不见？\"
\"见。\"他说，\"但下次，我要让他们带来更有价值的东西。\"
苏雪忽然说：\"如果他们派别人来呢？\"
\"那就说明。\"陈默站起身，走到门口，\"艾琳只是前锋，后面还有更懂行的人。\"
他拉开门，走廊的灯光斜照进来。
\"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