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李峥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教室。
步伐又急又重。
方才奥数课上的一幕，像卡了壳的录像带，在他脑子里反复倒带、重放：
沈宴站在黑板前，脊背挺得笔直，指尖粉笔划过，一串简洁到近乎傲慢的算式便流淌出来，行云流水。
而他的解法，尤其是被对方用粉笔改过的地方，就像是一只张开了嘴巴的巨兽。
在嘲笑着他倨傲和不自量力。
屈辱烧得他耳根滚烫。
走廊上面静悄悄的。
他茫然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去哪，该做什么，突然一抹熟悉的影子撞入他模糊的视野。
姜羡。
她正靠在走廊的护栏上，脑袋歪着，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线，手上拿着一瓶酸奶小口地吸着。
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映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那笑容，此刻落在李峥的眼里，刺眼得如同针扎一般。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他理智全无。几步跨冲到对方面前，身影带着一股风。
感受到面前突然落下的阴影，姜羡茫然地抬起头。
看清是李峥，她习惯性地眨了眨眼，抬起手就要去摘耳机。
“别以为有他护着你就了不起，”李峥的声音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扎向她道，“离开他，你什么也不是。”
“除了会拖沈宴的后腿，你还会干什么？”
“你用不着太得意，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早晚有一天，你会是他想要甩掉的垃圾。”
姜羡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僵滞，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平。
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阳光还在无知无觉地流淌。
她摘耳机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面上带着一丝困惑，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大眼睛，此刻睁得溜圆，清晰地映出李峥那张因不甘和恼怒而微微扭曲的脸。
黑亮的瞳孔里，先是茫然，随即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清晰地漾开一层震惊，紧接着，是翻涌而上的恼怒。
不是，这人有病吧？
宴宴都没有嫌弃她，关他什么啊？
李峥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戾气似乎随着那恶毒的话找到了宣泄口，转化为一股阴沉的快意。
他不再看姜羡，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就听见“啊——”的一声。
一个苹果砸中他的膝关节，李峥踉跄了一下，姿态有些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姜羡几步上前，慢慢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突然轻嗤了一声：“呵，如何呢？又能怎？”然后直起身，朝着教室走去。
背影看起来傲娇又嚣张。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除了会拖后腿，还会砸人后腿。
话虽如此，可方才李峥那句话，还是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拖后腿、垃圾”这几个字反复回荡，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
周末的奶茶店角落，弥漫着甜腻的焦糖和奶香。
姜羡像只被难题困住的小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摊开的习题集上一道复杂的行程问题龇牙咧嘴：“这什么鬼啊？甲和乙为什么总有走不完的路？甲乙绕圈跑，跑几圈相遇还要考虑速度差？他们不累吗？直接停下来聊聊不行吗？”
她泄气地把笔一扔，笔在桌面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坐在对面的沈宴放下手上的书，伸出手及时抓住了滚到桌沿的笔，捡回来后轻轻放回姜羡面前，声音不疾不徐：“换个角度想想，把它们当成游戏里的两个角色。”
“游戏？”姜羡一愣，怀疑地挑眉。
“嗯，”沈宴抽出草稿纸，随手画了两个简笔小人，又画了个大圆圈，“你看，这就是他们的‘竞技场’。甲速度是‘技能cd短’，单位时间跑圈多；乙速度慢，‘cd长’。”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点着，“他们同时从起点‘刷新’出发。关键点在于，乙跑完一整圈需要的时间，就是他的‘大招冷却时间’。”
姜羡的眼睛慢慢睁大了，盯着那两个简陋的小人和圆圈，仿佛第一次看清它们背后的逻辑。
“而甲在这个‘冷却时间’内，”沈宴的笔尖快速移动，在圆圈上标注出几个点，“能跑出好几段‘小技能位移’……”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列出清晰的关系式，“所以，当乙终于憋出第一个大招（跑完一圈）时，甲的位置……你看，是不是正好在这里相遇？”
他停下笔，将草稿纸推过去。
原本枯燥的变量和公式，此刻在他笔下仿佛真的变成了游戏角色炫酷的技能轨迹和精确的冷却计时条。
姜羡盯着那页纸，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大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拿起笔，照着沈宴的思路，尝试在题目旁边重新演算。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取代了之前的烦躁嘟囔。
“我好像有点懂了……”她小声嘀咕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连自己都没察觉。
阳光透过奶茶店的落地窗，暖融融地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也照亮了习题集上那些曾被视作洪水猛兽的符号。
她第一次觉得，那些冰冷的公式和图形，似乎有了某种跳动的、等待破解的生命力。
终于，在一番头脑风暴过后，答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啊——”
姜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抓起演算纸，兴奋地递到沈宴面前，声音更是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宴宴快看，快看，我做出来了。是不是这样？我做的对不对？”
沈宴看清楚纸上的步骤和最终答案，一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五官变得柔和。他抬起头，迎上姜羡亮的惊人、充满期待的眸子，眼神中带了一丝赞许道：“嗯，思路完全正确，演算也没问题，这题你做对了。”
简短的肯定，像是一剂强效兴奋剂。
姜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成就感“轰——”地冲上了头顶，脸颊兴奋地泛红。
刚才解题的艰辛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我真厉害！”
“我就说吧，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学的会，小小奥数，拿捏！”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的厉害，要是身后有条尾巴的话，现在肯定拼命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