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云起拍卖大楼像座蛰伏的巨兽，玻璃幕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地下二层保险库外，金属门闭合时的嗡鸣还未散尽，楚云抱着平板靠在墙上，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监控画面——十二路镜头里，那面青铜镜静静立在恒温展柜中，海兽葡萄纹在冷光灯下泛着幽青。
“温度20.3，湿度45%。”他对着对讲机复述，余光瞥见右下角的1号监控突然闪过雪花点。
“技术部？”他皱起眉，“b区走廊的红外感应怎么跳了？”
同一时间，十七楼的苏绾正对着电脑核对拍品清单。
她忽然放下钢笔，指节抵着太阳穴——后颈的皮肤泛起细密的麻痒，那是守灵人血脉对异常灵能的直觉。
她抓起手机打给楚云：“保险库监控是不是出问题了？”
“刚想问你！”楚云的声音带着紧绷，“1号、3号镜头同时花屏，现在又恢复正常了……”话没说完，平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红色警报在屏幕上炸开。
“苏姐！展柜的防震传感器触发了！”
苏绾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向电梯，指尖在通讯录里按出顾昭的号码：“顾昭，保险库有情况，现在过来！”
顾昭正趴在玉衡轩的修复台上整理师父的旧笔记。
手机震动的瞬间，他手腕一抖，狼毫笔在宣纸上晕开团墨。
“苏绾？”他接起电话的手有些发颤，“怎么了？”
“影蛇可能动手了。”苏绾的声音里裹着风噪，“我在去地下保险库的路上，你尽快——”
“我马上到！”顾昭猛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钥匙串撞在桌角发出脆响，连门都顾不上锁就冲了出去。
夜风灌进领口，他跑得太快，胸口发闷，脑海里反复闪回影蛇被拖走时说的“护不住”。
云起拍卖的地下停车场亮着昏黄的灯。
顾昭冲进消防通道，台阶在脚下翻飞。
当他跑到地下二层时，正撞见楚云从保险库方向跑来，额角挂着汗：“顾先生！第一层防护被破了！那家伙在展柜前！”
顾昭的心跳陡然提到嗓子眼。
他顺着楚云指的方向望去，保险库的钢化玻璃展柜前，一道黑影正背对着他们。
月光从通风窗斜照进来，照见那人手里的刻刀——刀尖正抵在铜镜边缘，银亮的金属在镜面上刮出细密的划痕。
“住手！”顾昭大喝一声，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冲过去。
那黑影缓缓转头，影蛇阴鸷的脸在阴影里裂开笑：“来得正好。”他抬手一撒，淡青色的烟雾像活物般窜向顾昭。
烟雾钻进鼻腔的瞬间，顾昭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他回到了三年前的暴雨夜，师父沈砚站在老宅的阁楼里，手里捧着个朱漆木盒。
“师父！”他喊出声，声音却像被棉花裹住，“别碰那盒子！”
沈砚抬头冲他笑，指尖已经扣住盒盖：“昭儿，这是……”
“不！”顾昭踉跄着栽倒在地。
他咬着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强行撑开被幻象模糊的视线。
影蛇的幻术在他眼底显出原形——那些青雾里浮动着细小的符文，是“心魇刺”，专门挑人最恐惧的记忆啃噬。
“顾昭！”苏绾的声音穿透迷雾。
顾昭抬头，见她站在展柜前，手里抖开一方绣帕。
绣帕上的金线突然泛起金光，将青雾绞成碎片。
镜面上，那名宫装女子的影子若隐若现，唇瓣开合：“他在找镜渊通道……”
“镜渊？”顾昭擦了擦嘴角的血，终于看清影蛇在镜边刻的不是普通符文——那些歪扭的线条连成诡异的阵法，正顺着镜面的裂纹往深处钻。
“你们这些守灵人懂什么？”影蛇的瞳孔泛起暗红，“镜渊能照见过去未来，是复制灵映术的钥匙！”他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上。
铜镜瞬间震颤起来，表面浮起层层波纹，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顾昭感觉掌心发烫——口袋里的“守”字古玉在发烫。
他想起师父教过的话：“灵物有灵，以心映心。”他猛地扯出古玉按在镜面上，闭眼感受镜中传来的波动。
那是女子的记忆：唐宫的月光，玉漏的滴答，她捧着这面镜子跪在阶前，哭着喊“陛下，莫要信那妖道……”
“给我回去！”顾昭睁开眼，眼底泛起与镜面相同的波纹。
镜中女子的记忆化作实质的光刃，逆向射向影蛇。
影蛇惨叫一声被击退，后背重重撞在展柜上。
“警察到了！”楚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影蛇扫了眼涌进来的人群，突然甩出一把飞针，趁乱撞开通风窗跃了出去。
顾昭追到窗边，只看见楼下地面上一张黑色纸条，被夜风掀起一角：“归墟未灭，镜渊终开。”
“顾昭？”苏绾递来纸巾，目光落在他攥紧铜镜的手上。
顾昭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铜镜抱在怀里，镜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得去旧都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笃定。
次日清晨，玉衡轩的铜铃被风撞响。
顾昭揉着发涩的眼睛开门，老秦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铜镜的来源查清了。”他指节叩了叩信封，“最后一次出现，是三年前……你师父沈砚失踪前的任务地点。”
顾昭的手指在信封上顿住。
他慢慢抽出里面的照片——泛黄的报纸边角，日期是2020年7月15日，标题是《旧都近郊古寺出土唐代文物》，配图里，沈砚穿着修复服，正蹲在一堆碎陶片前抬头笑。
照片背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昭儿，等我回来。”
“师父……”顾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窗外飘起的晨雾，突然想起昨夜镜中女子的话。
转身时，桌角的修复笔记被碰落在地，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张旧纸，上面是师父的字迹：“旧都慈恩寺，地宫入口在……”
风掀起纸页，后面的字被吹得翻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