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石穴部落陷入了沉睡，只有篝火的余烬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成原始的夜曲。林夏裹着那块不算厚实的兽皮，在角落里蜷缩着，手指上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但疲惫让她很快沉入梦乡，梦里全是堆肥坑里长出甜浆果的美好景象。
山洞深处，几道鬼祟的身影在阴影中蠕动。正是以石牙为首的顽固分子。他们手里攥着简陋的石锄和削尖的木棍，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与恶意。
“都小声点！”石牙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我来！让咱们看看‘女神’埋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一行人蹑手蹑脚，像幽灵般溜出山洞，扑向雨夜中那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大地母亲生气”坑——有害垃圾填埋点。
雨还在下，地面泥泞湿滑。坑口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塌陷，表层泥土松散。石牙心中窃喜：“天助我也！正好扒开！”
“动手！”他低吼一声，率先抡起石锄，狠狠刨向那深色的、被雨水浸泡得松软的填埋土！
“噗嗤！”石锄轻松没入泥土。一股比白天浓烈十倍的、混合着腐烂、霉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鼻腥气的恶臭，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瞬间从破口处喷涌而出！那味道之霸道，让离得最近的石牙一个趔趄，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呕……什么鬼味道！”旁边一人捂住口鼻，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妈的……比死兽还臭！”另一个干呕着咒骂。
“少废话！快挖！下面肯定有东西！”石牙强忍着恶心，发了狠，再次抡锄。其他人也硬着头皮，用木棍撬，用手扒拉。
泥土被不断翻开。混合着雨水，坑底的“宝藏”逐渐暴露在微弱的夜光下：腐烂发绿、爬满白色蛆虫的不知名肉块；颜色妖异、渗出粘稠汁液的毒蘑菇；还有大量被雨水浸泡得发胀发黑、散发着沼气般恶臭的植物根茎和内脏……这简直就是一锅被煮沸的地狱浓汤！
“呕哇——！”一个离得最近、正用手扒拉泥土的壮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干呕，随即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感觉双手接触到那粘稠冰冷的腐烂物后，像被无数细针扎刺，又麻又痒，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和眩晕感直冲头顶！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泥泞的污秽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毒！有毒！”另外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看着同伴在恶臭的泥沼中痛苦挣扎，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石牙自己也感觉头晕目眩，手上沾到的粘液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真正的马蜂窝！“快……快把他拖出来！离开这儿！”他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
几人手忙脚乱，忍着恶臭和恐惧，七手八脚地把那个抽搐的同伴从污秽中拖出来。那人已经神志不清，裸露的皮肤接触过腐烂物的地方迅速红肿起来，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看起来极其骇人。
“邪灵！是邪灵的诅咒！”一个同伙惊恐地尖叫起来，“石牙！都怪你！非要来扒这鬼坑！”
“闭嘴！快把他弄回去！”石牙又惊又怒，看着那个深坑如同张开的恶魔之口，散发着致命的恶臭和毒气，再无半分探查的勇气。几人拖着昏迷的同伴，如同丧家之犬，在雨夜中狼狈地逃回山洞，留下那个被扒开的深坑，在雨水的冲刷下，源源不断地向四周释放着恐怖的毒气与恶臭。
山洞内。
“怎么回事？！”
“天啊！石爪这是怎么了？！”
“好臭！哪里来的臭味？！”
石牙等人的狼狈回归和石爪（中毒者）的惨状瞬间惊醒了整个部落。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也随之灌入山洞，比白天的垃圾臭更甚十倍！族人们惊恐地围拢过来，看着石爪红肿起泡的双手和昏迷的样子，听着石牙几人语无伦次、充满恐惧的讲述。
“……邪灵！坑里有邪灵！绿色的光！还有毒气！石爪碰了一下就……”石牙指着洞外，脸色惨白，试图将责任推给虚无的“邪灵”。
然而，这股熟悉又恐怖的恶臭，以及石爪接触的部位，立刻让聪明的族人联想到了什么。
“是……是‘大地母亲生气’坑的味道！”有人失声叫道。
“他们……他们去扒那个坑了？！”
“天杀的！谁让你们去碰那个的？！女神说了那是‘生气’的东西！不能碰！”草叶愤怒地尖叫起来，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毒蘑菇和腐烂物的。
黑石首领脸色铁青，大步走来，只看了一眼石爪的惨状和石牙等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再闻到那洞外源源不断涌入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恐怖的恶臭，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额角青筋暴跳，猛地一把揪住石牙的兽皮领子，几乎将他提离地面，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谁！让你们！去动！那个坑的？！”
石牙吓得魂飞魄散，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话。
就在这时，被喧闹声吵醒的林夏挤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石爪的惨状，闻到了那熟悉的、属于有害垃圾深坑的“加强版”恶臭，再结合石牙几人的狼狈和黑石的暴怒，瞬间就还原了真相——有人作死去扒有害垃圾坑，结果中招了！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林夏心头。她昨天还在担心怎么推广垃圾分类，今天就有人用生命（至少是半条命）给她做了个反面教材？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虽然这枕头有点臭……
她努力压下想吐槽的冲动，快步走到石爪身边蹲下。巫医灰眼也赶到了，正皱着眉头检查石爪的伤势。
“是毒！”灰眼的声音凝重，“混合了腐烂和毒草的邪毒！非常猛烈！快！去取干净的清水来！还有……女神大人！”他猛地看向林夏，眼神充满了热切和求助，“您赐予的净化之力，能否驱散此邪毒？”
林夏看着石爪红肿起泡、甚至开始流脓的双手，心里也没底。草药包主要是驱虫除臭，解毒行不行？但此刻众目睽睽，她这个“女神”不能怂！她立刻掏出怀里那个被浸过水、药效可能已经减弱大半的草药包：“快！用干净的布沾湿草药包浸出的水，给他擦洗伤口！多洗几遍！”死马当活马医吧！至少能清洁一下？
灰眼如奉纶音，立刻接过草药包，亲自操作起来。清凉苦涩的药水一遍遍冲洗着石爪的伤口。奇迹般的，那股刺鼻的腥臭在药水的压制下似乎淡了一些，石爪痛苦的抽搐也似乎缓和了一点点？这细微的变化在灰眼和部分族人眼中，无异于神迹再现！
“有效！女神的净化之力有效！”灰眼激动地高呼。
族人们看向林夏的目光，敬畏更深了。不仅能带来洁净，还能驱散邪毒！这“垃圾女神”……好像真的很神啊！
而这时，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呕——！”一个负责用皮囊去洞口取水（远离污染源）的族人，刚走到洞口附近，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干呕。但这次，不是被恶臭熏的，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的恶心感？他疑惑地抽了抽鼻子，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
“首……首领！女神！你们……你们快闻闻！”他指着洞外，声音都变了调，“那股……那股扒开坑的臭味……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下去了？不对……是旁边……旁边那个坑！那个‘喜欢’的坑！它……它在冒气！一股……一股怪味！”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林夏心中猛地一跳！堆肥坑？！
她顾不上石爪这边，拔腿就冲向洞口！黑石和灰眼也立刻跟上。
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扒开的有害垃圾坑依旧散发着恐怖的恶臭，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但就在它旁边，那个埋着“可堆肥垃圾”的浅坑——此刻正有缕缕极其淡薄的、带着温热湿气的白色雾气，从被雨水浸润得深褐色的土壤缝隙中，袅袅升起！
更关键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草木腐败味，但同时又隐隐透出一股……类似于森林里落叶层下那种湿润、肥沃、甚至带着点发酵酒香的复杂气味，正顽强地从那个土包中散发出来！这股气味虽然还很微弱，但霸道地穿透了有害坑释放的恶臭，顽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这股气味，对于习惯了垃圾恶臭的原始人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它不香，甚至有点土腥和微酸，但它绝不刺鼻，绝不令人作呕！它闻起来……像……像春天翻开的、肥沃的土地？像雨后森林里厚厚的腐殖层？
“这……这是什么味道？”草叶也跟了出来，用力吸着鼻子，脸上满是困惑和惊奇，“不臭……还有点……怪好闻的？”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林夏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太熟悉了！这是堆肥初期发酵产生的气味！是成功的信号！她冲到堆肥坑边，不顾泥土湿滑，伸手小心地拨开一点表层的泥土——下面不再是刺鼻的腐烂物，而是变成了深褐色、质地疏松、湿润温暖的腐殖质！一些白色的菌丝像细密的网络，在下面若隐若现！
“成了！堆肥！大地母亲的粮仓！成了！”林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她捧起一小把温热的、散发着肥沃气息的深色土壤，高高举起，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转身对着一脸懵逼的族人们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大地母亲喜欢’的垃圾变成的宝贝！这是‘肥土’！把它撒在我们采集野果、挖野菜的地方，能让植物长得更好！结出更多、更甜的果子！这才是真正的‘福气’啊！”
“肥土？能让果子变多？”石锤憨憨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凑近林夏的手，用力闻了闻那捧深色的泥土，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还在散发恶臭的“有害坑”，再看看那个被扒开坑后中毒昏迷的石爪……强烈的对比冲击着他的大脑。
“所以……”一个族人恍然大悟般指着有害坑和石爪，“那些‘生气’的东西，碰了会中毒生病！而‘喜欢’的东西埋起来，会变成……肥土？带来食物？”
“没错！”林夏用力点头，趁机指着那个被扒开、还在源源不断制造灾难的有害坑，“现在！这个‘生气’的坑被扒开了，毒气四溢，污染土地和水源，还会让人像石爪一样生病！我们必须立刻把它重新埋好！埋得更深！用石头压住！”她又指向那个冒着“仙气”的堆肥坑，“而这个‘喜欢’的坑，我们需要保护它！给它搭个棚子挡雨！让它安心‘变宝’！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肥土！更多的食物！”
黑石首领的目光在两个坑之间来回扫视。一边是自食恶果的中毒者、恐怖的恶臭和污染源（石牙等人的愚蠢行为完美印证了林夏的警告）；另一边是神秘的白色雾气、肥沃的土壤和“更多食物”的承诺（林夏的成果展示）。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他猛地转身，如同愤怒的雄狮，对着瘫软在地的石牙等人咆哮：“石牙！带着你的人！立刻！马上！去把那个被你们扒开的坑！给我填上！埋得比之前更深！用大石头压死！埋不好，你们就自己躺进去！”他又指向那些围观的、强壮的族人，“你们！去帮忙！天亮之前，必须把那个坑给我封死！再把女神那个‘喜欢’的坑，给我围起来！搭上棚子！谁敢再动一下这两个坑，”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石爪的下场，就是榜样！”
这一次，再无人质疑，再无人嘲笑。石牙等人面如死灰，连滚爬爬地冲向那个让他们噩梦连连的有害坑。其他族人也纷纷行动起来，找石头的找石头，砍树枝的砍树枝。看向林夏和那个冒着“仙气”的堆肥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一种……对未来食物的热切渴望！
林夏站在晨光熹微中，看着热火朝天开始“灾后重建”和“基建升级”的原始人，感受着手中那捧温热的、孕育着希望的肥沃土壤，又看了看山洞里还在被灰眼用草药水救治的石爪……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夜，真是跌宕起伏。有害垃圾用最残酷的方式证明了它的“有害”，而堆肥，则用最朴素的姿态，宣告了“变废为宝”的可能。她这个“垃圾女神”，似乎终于要迎来事业的第一个……嗯，“肥”腾期？
她嘴角勾起一丝带着疲惫却又无比明亮的笑意。下一步，该考虑在哪儿开垦第一块试验田了？顺便，得好好想想，怎么让那个“大地粮仓”（堆肥场）看起来更……神圣一点？毕竟，它现在可是全村的希望，以及她这个“女神”业绩的重要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