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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崖下的夜探,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重石,在石穴-猛犸联盟的核心层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久久难平。

联盟核心再次齐聚石穴山洞,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中央的火塘跳跃着,火光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那块刻着冰冷复杂符号的暗褐色金属碎片,被林夏小心地放在一块铺着干净兽皮的木板上,如同供奉着一件不祥的圣物。旁边散落着从老鹰崖带回的其他泥板碎片,上面简陋的刻痕在金属碎片那精确、规整的符号面前,显得如同孩童的涂鸦般幼稚可笑。

灰眼巫医蜷缩在火塘的阴影里,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捻着挂在巫医手杖上的小骨片,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金属碎片,瞳孔深处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恐惧。他口中反复呢喃着破碎的音节:“神罚……灭族……不可触……不祥……” 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梦魇的低语,给山洞平添了几分阴森。

怒雷首领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他巨大的身躯坐立不安,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粗壮的胳膊环抱在胸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金属片,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解,还有一丝被压制的好奇。“就这破铁片子?”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如同闷雷滚动,“能引来灭族之灾?灰眼老头,你是不是被狼牙崽子的屁熏糊涂了?我看这玩意儿,除了硬点,刻的花纹怪点,还没老子的石斧好使!” 说着,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势要去拿。

“别碰!”灰眼巫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啸出声,声音凄厉得吓了众人一跳!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过去死死抱住怒雷的手臂,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怒雷!你想害死所有人吗?!这是‘天外陨铁’!是‘神罚之纹’!触之必遭天谴!当年……当年‘熔火之民’就是触碰了这种东西,才引来了地火焚城,整个部落化为焦土,连山神都震怒了!你想让石穴和猛犸也步他们的后尘吗?!” 他剧烈的喘息着,身体因恐惧和激动而筛糠般抖动。

“熔火之民?”黑石首领眉头紧锁,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灰眼,说清楚!”

灰眼巫医松开怒雷,颓然坐倒,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声音飘忽而苍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传说在西北的群山深处,曾经有一个强大的部落,他们不像我们依靠狩猎采集,也不像女神教导我们利用大地循环之力……他们……他们能驱使地火,熔炼山石,打造出比狼牙那种矛头更坚硬、更闪亮的武器和工具,甚至……能造出会自己动的‘铁兽’(可能是原始机械的夸张描述)……”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火塘噼啪作响。灰眼巫医的描述,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神话时代的大门,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奇幻色彩。连怒雷都听得忘了反驳。

“他们强大,富足,但也……无比傲慢。”灰眼巫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畏和恐惧,“他们不再敬畏山神,不再祭祀地母,反而用熔炼出的‘天外陨铁’(可能是某种合金或高纯度金属)刻画出亵渎神灵的‘神罚之纹’,妄图窃取神的力量!最终……山神震怒,地火失控!整个部落连同他们的熔炉、他们的‘铁兽’,都在一夜之间被喷涌的地火吞噬!大地裂开,熔岩流淌,生灵涂炭……只留下一些刻着‘神罚之纹’的碎片,散落在焦土之上,警示后人……那老鹰崖下,定是当年熔火之民的一处‘魔炉’遗址!狼牙部落……他们是在找死啊!” 他最后一句带着深深的绝望。

山洞里一片死寂。怒雷张着嘴,脸上的不屑被惊疑取代。黑石首领眉头拧成了川字。草叶、石锤等人更是听得脸色发白,看向那块金属碎片的眼神充满了畏惧。阿果缩在林夏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兽皮衣角。

“神罚之纹……” 林夏轻声重复着,指尖隔着兽皮,轻轻拂过金属片上那冰冷、精确的刻痕。灰眼巫医的描述虽然充满了原始想象和神话色彩,但内核却让她心惊——一个掌握了原始冶炼甚至可能初级机械技术(“铁兽”)的文明,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技术事故、资源枯竭或环境灾难)而突然毁灭! 这金属片上的符号,很可能就是那个失落文明的某种标识或记录!

这绝不是“神罚”,而是技术失控或环境反噬的悲剧!但如何向笃信神灵的原始人解释?尤其是被恐惧攫住的灰眼巫医?

“灰眼巫医的担忧,不无道理。”林夏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话让灰眼巫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林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这上面的符号,确实代表着一种强大而危险的力量,一种……我们目前还无法完全理解和掌控的力量。就像地火,既能温暖我们,也能吞噬我们。狼牙部落盲目地挖掘和寻找,很可能就是在玩火。”

她话锋一转,指向山洞角落里那根静静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竹筒:“但是,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就像我们从污秽中提取的这‘神奇之气’(她刻意避开了‘沼气’这个现代词),它同样是强大的力量。它能点燃,能发热,能带来光明和温暖。我们用好了,它就是‘洁净之源’的延伸,是大地母亲的恩赐。若控制不当,它也会爆炸、会烧伤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林夏的手指,落在那幽蓝静谧的火焰上。那柔和、稳定、几乎没有烟尘的蓝色光芒,与灰眼巫医口中毁天灭地的“地火”形成了鲜明而震撼的对比。

“这块‘碎片’,”林夏指着金属片,“它代表的力量,比这‘神奇之气’更古老、更强大、也更危险。我们现在贸然触碰它,就像不懂事的孩子去玩烧红的石头,只会烫伤自己,甚至引发灾难。”她巧妙地借用了原始人能理解的比喻,“所以,灰眼巫医说暂时不能碰,是对的。”

灰眼巫医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女神……承认了他的恐惧?但似乎又不是完全认同“神罚”?

“那……那怎么办?”草叶紧张地问,“就把它扔了?或者……埋进‘大地母亲生气’的坑里最深处?”

“不。”林夏摇头,语气坚定,“未知的危险,逃避不是办法。我们需要了解它,才能在未来规避它,甚至……有一天,在足够强大和智慧的前提下,学会利用它有益的部分。”她看向灰眼巫医,“巫医,您通晓古老的传说和草药的奥秘,是部落智慧的守护者。这件‘古物’(她换了个相对中性的词),能否暂时由您保管?将它置于您沟通天地的祭坛旁,用您最强大的草药和净化仪式‘安抚’它,同时……也请您用您的智慧,尝试解读它上面纹路的含义?或许,这纹路中,就隐藏着规避灾难的方法?”

林夏的话,给了灰眼巫医一个巨大的台阶,更给了他一个重新定位自身价值的使命。将危险之物置于自己的“神力”监管之下,尝试解读“神罚之纹”以寻求化解之道——这既符合他巫医的身份,又巧妙地将他纳入了“研究”的轨道。

灰眼巫医脸上的恐惧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凝重、责任感和被需要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林夏,也对着那块金属碎片,深深地行了一个古老的巫医礼:“老朽……遵女神谕旨!定当竭尽所能,以草药之灵、先祖之智,‘安抚’此物,窥探其秘!若有灾祸,老朽愿以身相抵!” 这一刻,信仰的崩塌似乎被另一种更崇高的使命感暂时弥合了。

“好!有劳巫医!”林夏郑重道。她小心地用兽皮将金属碎片包裹好,双手递给了灰眼巫医。老巫医如同接过烫手的山芋,又像是捧着神圣的祭器,将其紧紧抱在怀中,佝偻着背,一步步走向山洞深处他那个挂满草药和兽骨的专属角落,开始了他的“安抚”与“解读”大业。

怒雷看着灰眼巫医的背影,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嘟囔:“神神叨叨的……不过既然女神说了危险,那就不碰呗!不过……”他眼珠一转,看向林夏,“女神,那碎片不能碰,那它旁边那些挖出来的矿渣石头总能碰吧?我看那玩意儿硬得很,砸人肯定疼!能不能……融了打几把斧头?”

林夏:“……” 不愧是猛犸首领,思维永远这么朴实无华且实用!

“暂时不行,怒雷首领。”林夏哭笑不得,“那矿渣……可能也沾染了危险的气息。等灰眼巫医‘安抚’一段时间再说吧。”她可不敢保证那些矿渣里没有有害物质。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未来能源储备坑”(猛犸战俘沼气原料坑)的战士连滚带爬地冲进山洞,脸上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连报告都忘了规矩:“女神!首领!着了!猛犸那边的大坑……也……也放屁了!还……还喷火了!蓝色的火!比我们这边还大!猛犸首领他……他快疯了!”

“什么?!”山洞里的众人瞬间把“神罚之纹”抛到了脑后!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猛犸部落水源下游那块预留的空地。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个被猛犸战士戏称为“猛犸恭房能源中心”的巨大深坑上方,怒雷首领正指挥着几个战士,用一根更粗的、掏空内芯的巨木(猛犸版竹筒)连接着坑口的出气孔。而此刻,那巨木的出口处,正喷涌着一股足有手臂粗细、稳定燃烧的幽蓝色火柱!火柱呼呼作响,散发着稳定的热力,蓝色的光芒在傍晚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哈哈哈!看到没!看到没!”怒雷如同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巨大孩童,兴奋得手舞足蹈,围着那蓝色火柱又跳又叫,“老子就说嘛!切得越碎,‘神奇气’越多!看看!看看这火!多旺!多蓝!比石穴那小火苗带劲多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匆匆赶来的林夏等人。

坑边,堆满了被切得如同烂泥般的“猛犸精分浆糊”空桶。显然,猛犸部落超强的执行力和“精分”力度,加上战俘们“稳定而高产”的原料供应,让这个巨型沼气池以惊人的速度和规模产气了!而且效果拔群!

“女神!您快看!”岩蹄激动地指着火柱下方,那里架着一口巨大的石锅,锅里炖煮着大块的兽肉和根茎,在蓝色火焰的舔舐下,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奇异的草木清香(怒雷偷偷往锅里扔了块香皂?)弥漫开来,与沼气那特有的微臭形成了极其复杂又极具冲击力的气味交响曲!

“用……用屎气煮肉?!”草叶捂着鼻子,表情扭曲,世界观再次受到挑战。

“是‘神奇气’!女神的神奇气!”怒雷大声纠正,得意洋洋,“以后咱们猛犸部落煮饭、取暖,都用这个!省柴火!还不用看老天爷脸色!哈哈哈!这玩意儿,就叫‘猛犸神灯’!”他给这新能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

林夏看着那呼呼燃烧的蓝色火柱,闻着空气中混合的肉香、草木香和微臭,再看看怒雷那兴奋得像个一百八十斤孩子(实际远不止)的样子,以及周围猛犸战士看向那“神灯”如同看神迹般的狂热眼神……

她扶额,内心oS:好吧,“污秽神灯”就“污秽神灯”吧。至少,这“神灯”的光芒,暂时驱散了“神罚之纹”带来的阴霾,也让灰眼巫医有了新的“安抚”对象。

她抬头望向西北方,老鹰崖在暮色中只剩下模糊的剪影。狼牙部落丢失了重要的线索碎片,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灰眼巫医抱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片,在昏暗的角落里,又会解读出怎样的“神谕”?

联盟的未来,如同这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充满了能量,也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只是这变数的味道……着实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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