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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的呼吸猛地一滞,碎石从指尖滑落。那小小的身影抬起头,脸上挂着和记忆里分毫不差的泪痕,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它好冷……吴邪哥哥,你为什么不抱它?”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酸意顺着血管往上涌。他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他蹲在楼梯间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妈妈把他拽回家,说“死了就是死了,看也没用”。可此刻那孩子眼里的恳求太真,真得让他几乎要迈步走过去。

“小三爷!”胖子的吼声像块石头砸过来,“看脚下!”

吴邪猛地低头,那些黑丝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正顺着裤管往上钻,冰凉滑腻的触感钻进皮肤——不是幻觉,是这东西借着他分神的瞬间在啃噬实体。他狠狠跺了跺脚,碎石子硌得脚心生疼,这才逼退那股钻心的寒意。

再抬头时,角落的小身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张起灵的脸,就贴在他眼前,眼神却空得吓人,像尊没有魂魄的石像。“你留不住我。”石像开口,声音是张起灵的,却带着不属于他的嘲讽,“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在拖累。”

吴邪的手攥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这是他藏在最深处的念头,在每一次张起灵为他挡下危险时,在每一次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迷雾里时,像根刺扎在心里。

“不是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很清晰,“我们是一起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张起灵”突然裂开,像块被敲碎的玻璃,碎片里映出的还是那团肉球的影子。

另一边,胖子正对着个虚影龇牙咧嘴。那虚影是他早逝的老娘,叉着腰骂他:“你个小兔崽子,非要跟这些玩意儿掺和!回家娶个媳妇生娃不好吗?”

“娘,您不懂!”胖子抹了把脸,把手里的石头捏得更紧,“有些债,得跟兄弟一起还!”他猛地把石头砸向虚影,却砸了个空——石头穿过幻影,正正砸在肉球上,发出闷响。

张起灵始终没动。肉球上的眼珠映出他过往的无数次独来独往,映出他在陨玉里的孤寂,映出他被遗忘的空洞。但他只是握着那半截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古刀虽被吞噬,刀身上的血气却在逆势蔓延,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正往肉球深处钻。

“吼——”

肉球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些眼珠同时爆出血丝。它似乎没想到,这些人明明被最柔软的回忆缠住,却偏要用更硬的东西来撞碎幻境。

吴邪趁机冲过去,捡起胖子刚才扔在地上的工兵铲——这次它没有融化,金属的冷硬硌得手心生疼。他和胖子一左一右,朝着肉球最密集的眼珠处猛砸下去。

张起灵手腕翻转,那半截刀柄突然迸出刺眼的金光。古刀像是挣脱了束缚,从肉球内部猛地贯穿而出,带出一大团腥臭的黑血。

石室的摇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墙上的人脸符纸纷纷燃烧起来,黑丝像被火烧的蛛网般蜷曲成灰。

当一切再次平息时,胖子趴在地上直喘气,吴邪扶着石壁站不稳,张起灵的古刀插在地上,刀身干净得像刚被擦拭过。

角落里,那个穿蓝帽衫的小身影又出现了,只是这次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

吴邪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身影笑了笑,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风吹散了。

胖子抬头看天,穹顶还是那块石头,没有人脸。他摸了摸脚踝,青黑已经褪去,只有点钝痛。“我说……这次总该是真的了吧?”

吴邪没回答,只是看向武士石像的胸口——那里的破洞依旧空荡荡的,但石缝里,似乎有几粒新鲜的尘土掉了下来。

而墙上的陶罐,不知何时少了一个。

白泽的灵剑还没完全出鞘,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剑刃。他猛地低头,只见自己握着的哪里是灵剑,分明是半截朽木,朽木上缠着的黑丝正顺着指缝往皮肉里钻。

“不好!”他想撒手,手腕却像被铁钳夹住,那黑丝钻进皮肤的地方传来一阵麻痒,顺着血管往心口爬。余光里,刚才扑过来的守林兽虚影正在扭曲,渐渐变成石室里那些眼珠的模样,涎水淌在地上,竟渗进石板化作黑灰。

“小白!”胖子刚要冲过去,脚下突然一软——他踩着的地面裂开道缝,缝里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珠,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张起灵的古刀在手里微微震颤,刀身映出的不是众人的身影,而是那团意识核心的肉球——它根本没被击溃,此刻正像层薄膜裹在整个石室外面,他们所谓的“冲出石门”,不过是撞进了它更深处的幻象。

吴邪突然想起刚才摸到石门时的冰凉——那触感和武士石像胸口的破洞一模一样。他转头看向那道“真石门”,果然见门轴的摩擦痕迹正在淡化,门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和穹顶那张重合在一起。

“它在模仿我们的胜利。”吴邪的声音发紧,“它知道我们信‘真实’,就造一个更像真实的幻境让我们钻。”

白泽的额角渗出冷汗,黑丝已经爬到他的小臂,那里的皮肤开始发青。他咬着牙想运功逼退,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像被什么东西吸住,顺着黑丝往外流。更可怕的是,他脑海里开始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战场的尸山,燃烧的城郭,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你救不了任何人”。

“别信!”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他挥刀斩断白泽手臂上的黑丝,古刀的寒光扫过之处,黑丝瞬间化为青烟。“它在偷记忆。”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醒了白泽。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朽木在他掌心化作飞灰,真正的灵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金光——那是他用本命灵力逼出的护体光刃。

“妈的,跟这玩意儿拼了!”胖子拽着石壁爬起来,抓起块石头就往脚边的眼珠缝里砸,“胖爷我吃的盐比你见过的眼珠都多,还怕你这点小把戏?”

吴邪也反应过来,他不再看那道石门,转而冲向武士石像。石像胸口的破洞里,果然有微弱的黑丝在蠕动,像是肉球的根须。他举起工兵铲狠狠砸下去,金属撞击石头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却见那些黑丝被砸断后,墙上的人脸符纸突然扭曲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张起灵的古刀始终对着石室中央,那里的空气正在波动,隐约能看到肉球的轮廓在光影里沉浮。他每挥出一刀,就有一道无形的气劲撕裂空气,逼得那轮廓往后缩几分。

白泽灵剑出鞘,金光扫过之处,地上的眼珠纷纷爆碎。但他心里清楚,这还不够——这幻境最狠的是,它能把每个人的软肋变成武器,而他们此刻每一次反击,都可能是在给它输送力量。

“得找到它的真身!”白泽喊道,灵剑指向穹顶,“它在利用石室做容器,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它的投影!”

话音刚落,整个石室突然暗了下来,只有那些眼珠在发光,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像片翻涌的黑海。而在黑海中央,那团肉球缓缓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上面的眼珠不再映出记忆,而是映出他们四人此刻的脸——疲惫,警惕,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它在笑。用无数张脸,无声地笑。

“笑个屁!”胖子破口大骂,抓起地上的碎石疯狂往黑海砸去,“胖爷我当年在长白山跟粽子掰过手腕,还怕你这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可碎石刚碰到那些眼珠,就像掉进了泥沼,瞬间被吞没,连点声响都没溅起来。吴邪看着胖子徒劳的动作,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眼珠虽然密密麻麻,却始终绕着石室中央的肉球转动,像是在守护什么。

“它的核心不在肉球上!”吴邪喊道,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武士石像的底座上。刚才砸断黑丝时,他好像听到底座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空心的。

张起灵立刻会意,古刀反转,刀背重重磕在石像底座上。“哐当”一声脆响,底座竟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个拳头大的凹槽,凹槽里嵌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上爬满了血丝般的纹路,正随着肉球的蠕动微微发亮。

“找到了!”白泽眼神一凛,灵剑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凹槽。可就在剑尖即将触到晶石时,那些眼珠突然齐齐转向,射出无数道黑色的光线,像张网般拦住了灵剑。

光线触到灵剑的金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竟硬生生把灵剑逼退了半寸。白泽闷哼一声,手臂被震得发麻——这晶石散发出的力量,比之前的意识核心强了不止一倍。

“小三爷,搭把手!”胖子突然冲到石像前,用后背顶住裂开的底座,“给我使劲儿!”吴邪立刻扑过去,和胖子一起往外掰。石缝被一点点拉大,里面的黑晶石越来越清晰,那血丝般的纹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颗心脏。

张起灵的古刀突然插入石缝,刀身泛起红光。他握住刀柄用力一旋,古刀竟像长了眼睛般,顺着石缝往里钻,精准地抵在了黑晶石上。

“就是现在!”

随着张起灵的低喝,吴邪和胖子猛地发力,底座“咔嚓”一声彻底裂开。白泽抓住机会,灵剑绕过黑网,剑尖带着金光直刺黑晶石——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石室,黑晶石瞬间炸裂,无数黑色的碎片飞溅开来。那些眼珠像被戳破的水泡,一个个爆碎,黑海般的光影迅速褪去。

肉球开始疯狂收缩,上面的眼珠纷纷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血肉,像块被榨干的海绵。石室不再摇晃,墙上的符纸停止燃烧,露出原本斑驳的石壁。

当最后一点光影消失时,胖子一屁股坐在碎石头上,指着石像底座的废墟哈哈大笑:“这次!这次总他妈是真的了吧!”

吴邪喘着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刚才掰石头时被划破的伤口在渗血,疼得很真实。他又看向张起灵,古刀上的红光已经褪去,刀身沾了些黑色的粉末,像是晶石的碎屑。

白泽收起灵剑,剑尖的金光也渐渐隐去。他走到废墟旁,捡起一块晶石碎片,碎片在他掌心迅速化作飞灰。“晶石碎了,它的意识核心应该被彻底打散了。”

就在这时,石室角落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只见那里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还是那个穿蓝色连帽衫的孩子,只是这次,他手里抱着一只毛色花白的小猫。

孩子抬起头,看着吴邪,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泪痕,只有一片清澈。“它不冷了。”他轻声说,然后抱着小猫,慢慢转过身,走进阴影里,再也没出来。

胖子挠了挠头:“这……又是啥意思?”

吴邪没说话,只是走到那道曾经出现过石门的地方。石壁依旧是完整的,没有任何痕迹。但他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因为胸口不再发闷,呼吸里也没有了之前的腥气。

更因为,当他看向张起灵和胖子时,他们眼里的疲惫和释然,都真实得不像话。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刚想再说句什么,鼻尖突然动了动:“哎?你们闻没闻见啥味儿?”

吴邪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确实多了点东西——不是之前的腥气,是种淡淡的土腥味,混着点草木的清新,像是雨后泥土被翻松的味道。

“这味儿……靠谱。”胖子咧嘴一笑,转头看向石室四周,“既然不是幻境了,那出路该在哪儿?总不能困死在这儿吧。”

张起灵已经走到武士石像旁,指尖拂过底座裂开的缝隙。那些碎石堆里,隐约能看到些刻痕,不是之前的符纹,倒像是某种简单的机关纹路。他屈指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敲了敲,石头应声陷了下去。

“咔哒——”

一阵齿轮转动的闷响从石壁后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道“假石门”的位置,石壁竟真的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门后是漆黑的通道,隐约能看到台阶向下延伸。

“得,看来是往这儿走。”胖子拎起地上的工兵铲,“不过我说,咱能不能走回地面?总在地下转悠,胖爷我这老腰快扛不住了。”

白泽握紧灵剑,率先迈步走进窄门:“通道里可能还有机关,跟紧点。”

吴邪跟在张起灵身后,刚踏入通道,就觉得脚下的台阶有点眼熟——青石板的材质,边缘磨损的弧度,竟和之前幻境里那道石门后的小径有些相似。他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看台阶缝隙里的尘土,是干燥的,带着点细碎的草屑,不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样子。

“这台阶……像是经常有人走。”吴邪低声道。

张起灵没回头,只是指尖在墙壁上划过,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指甲或利器留下的,边缘还很新。

通道不长,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前方突然透出微光。胖子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冲了过去,随即“卧槽”一声停在原地。

吴邪和张起灵赶上去,也愣住了——通道尽头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圆形的墓室,正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石棺,棺盖半开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堆堆金灿灿的器物,玉器、金饰、青铜器堆得满满当当,在微光里闪得人眼睛发花。

“乖乖……这是撞上宝库了?”胖子搓着手,眼睛瞪得溜圆,“早知道有这好事,刚才跟那肉球较什么劲!”

白泽却皱起了眉,灵剑微微颤动:“不对劲,这里太干净了。”

他说得没错。这墓室连点灰尘都没有,那些金银器物像是刚被摆放好,石棺的边缘甚至能看到新鲜的凿痕。更诡异的是,墓室四周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壁画或符纹,光秃秃的,只有顶部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

张起灵走到石棺旁,俯身看向棺内。那些金银器物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一些暗红色的布料。他伸手掀开最上面的一个金爵,布料下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件破烂的道袍,领口绣着的符文已经模糊,袖口处却有个熟悉的破洞。

白泽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我师父的道袍。”

话音刚落,墓室的石门突然“轰隆”一声关上了。夜明珠的光芒骤然变暗,那些金银器物上开始渗出黑色的粘液,顺着器物的纹路缓缓流淌,在石棺周围汇成一圈黑圈。

胖子刚摸到一个玉璧,就被粘液烫得猛地缩回手:“妈的!又是这鬼东西!”

吴邪看向石棺里的道袍,道袍上的破洞正在扩大,里面钻出无数细小的黑丝,和之前石室里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的胜利,或许还是幻境的一部分,而这次,它学聪明了,用最诱人的东西做陷阱。

张起灵的古刀已经出鞘,刀身映着昏暗的珠光,泛出冷冽的光。他没有去看那些金银器物,只是盯着石棺里的道袍,那里的黑丝正越聚越多,渐渐织成一张网,往棺外蔓延。

“它在模仿我们在意的东西。”吴邪低声道,握紧了工兵铲,“小白的师父,胖子的宝贝,还有……”他看向张起灵,没再说下去。

白泽深吸一口气,灵剑指向石棺:“它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太小看修道之人的道心了。”他的声音很稳,只是握剑的手紧了紧——那毕竟是他师父的道袍,哪怕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管它真的假的,砸了再说!”胖子的暴脾气上来了,抡起工兵铲就往石棺上砸去。金属撞在石棺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石棺却纹丝不动,反而震得胖子胳膊发麻。

黑丝已经漫过棺沿,开始往他们脚边爬。夜明珠的光芒越来越暗,墓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带着股熟悉的腥气。

张起灵突然动了。他没有去砍黑丝,而是纵身一跃,踩在石棺边缘,古刀带着劲风直劈石棺里的道袍。刀风过处,道袍瞬间被劈成两半,露出底下的东西——不是黑丝的源头,而是一块黑色的晶石,和之前武士石像底座里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跟小,上面的血丝纹路却更密。

“果然还有一个!”吴邪喊道。

黑晶石被劈中的瞬间,整个墓室剧烈摇晃起来,那些金银器物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纷纷化作黑灰。石棺里的黑丝像潮水般退去,顺着晶石裂开的缝隙钻了回去。

白泽抓住机会,灵剑如虹,直刺黑晶石的裂口。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黑晶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当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时,墓室的石门“吱呀”一声重新打开,外面传来清晰的风声,还有……水流的声音。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却没有之前的慌乱。

胖子喘着气,踢了踢脚边的黑灰:“我说……这次要是再是假的,胖爷我就躺这儿不走了。”

吴邪没说话,率先走了出去。门外不是通道,也不是石室,而是一条狭窄的山道,两旁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上有水滴落,汇成一条小溪,顺着山道往下流。

溪水里,映着他们四个人的影子,清晰又真实。

远处,隐约传来了鸡鸣。

鸡鸣声越来越近,却突然变了调,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吴邪低头看溪水,水里的影子正一点点扭曲——他的肩膀上多了只手,是张起灵的,可那只手的指甲却在变长,泛着青黑;胖子的影子在水里咧着嘴笑,嘴里却淌出黑血;白泽的影子握着灵剑,剑刃上倒映的不是岩壁,而是那团肉球的眼珠。

“操!”胖子猛地后退一步,踩在溪边的碎石上,碎石却突然变软,像踩进了烂泥里,脚踝瞬间被缠上几根黑丝。

吴邪刚想拉他,手心就传来一阵黏腻——他手里的工兵铲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截腐骨,骨头上还挂着暗红色的肉渣。他狠狠甩掉腐骨,却见溪水开始冒泡,那些扭曲的影子顺着水流爬上来,化作实体扑过来。

张起灵的古刀劈向扑来的影子,刀身却穿过了虚影,砍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岩壁被砍中的地方裂开,里面涌出更多黑丝,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它在玩车轮战!”白泽的灵剑护在身前,金光被黑丝撞得不断晃动,“它知道我们会怀疑,就故意让‘真实’和‘幻境’反复切换,磨垮我们的心神!”

话音刚落,他突然“咦”了一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本该有块师父留给他的玉佩,此刻却空荡荡的。记忆里,玉佩是小时候师父亲手系在他脖子上的,说能辟邪,可现在……他竟想不起玉佩的样子了。

“不好!”白泽脸色骤变,“它不仅造幻境,还在篡改我们的记忆!”

吴邪心里一沉,他试着回想自己刚进古墓时的情景,可脑子里像蒙了层雾,只记得石室、肉球、眼珠,却想不起是怎么找到入口的。胖子也拍着脑袋骂骂咧咧:“他娘的,胖爷我明明记得带了压缩饼干,怎么摸遍全身都没有?”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古刀,刀身映出的脸很陌生——不是他自己,是张吴邪的脸,正对着他笑。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刀身的影像才恢复正常,可心底却掠过一丝茫然: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信脑子里的念头!”吴邪大吼,用尽全力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它在让我们怀疑自己!”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张起灵的胳膊。张起灵的体温很凉,却带着熟悉的触感,这触感像根钉子,钉住了吴邪正在模糊的记忆——他们是铁三角,是一起从七星鲁王宫爬出来的兄弟,这点绝不能忘。

张起灵的眼神动了动,握着古刀的手紧了紧,刀身的寒光劈开眼前的虚影。他没说话,却反手抓住了吴邪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很稳。

胖子也反应过来,他不再想压缩饼干,也不管脚踝的黑丝,抓起块石头就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让你瞎想!让你瞎想!”疼得眼冒金星,却咧嘴笑了,“胖爷我就是胖爷,这点疼算个屁!”

白泽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眉心一点,口中默念清心咒。灵剑的金光骤然变亮,将扑来的影子烧得滋滋作响:“道在己心,不在外物!区区幻术,也敢乱我道心!”

就在这时,溪水突然暴涨,浪头里浮出那团熟悉的肉球,上面的眼珠密密麻麻,映出他们四人此刻的模样——吴邪紧握着张起灵的手,胖子顶着一头包,白泽闭着眼念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没有一丝退缩。

肉球发出愤怒的嗡鸣,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明明已经快要被拖垮,却还是能找到彼此的锚点。

张起灵突然动了。他拉着吴邪往侧面一跃,避开浪头,古刀反手劈出,刀风直斩肉球的核心。吴邪趁机捡起胖子扔在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最近的一颗眼珠。

胖子嗷嗷叫着扑过来,用身体撞向肉球的边缘,虽然被弹开,却逼得肉球顿了顿。白泽的清心咒念到最后一句,灵剑化作一道白光,从肉球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嗷——!”

肉球的惨叫震得岩壁掉渣,眼珠纷纷爆碎,黑丝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溪水退去,露出底下干燥的石头,刚才的浪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众人瘫坐在地上,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胖子才喘着气说:“我说……这次要是再是假的,我就认了。”

吴邪看着自己和张起灵交握的手,掌心的汗湿和温度都无比真实。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见张起灵的眼神突然变了,看向他的身后,瞳孔微微收缩。

吴邪猛地回头——

身后的岩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石门,门轴上带着新鲜的摩擦痕迹,和他们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样。

门后,隐约传来了鸟叫。

胖子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白泽握紧灵剑,缓缓站起身。这一次,没人再冲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门,看着门后透进来的微光。

幻境的尽头,或许从来都不是“真实”,而是让人在无数次真假交替里,彻底放弃挣扎。

但他们没有。

张起灵松开吴邪的手,重新握紧古刀,刀身映着石门的微光,泛出冷冽的光。

吴邪也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石头,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起来,胖爷。”

胖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行,胖爷就陪你们再疯一次。”

白泽的灵剑指向石门,剑尖的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要战便战,我等奉陪到底。”

四人相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迈步走向那扇门。

门后的世界,依旧是熟悉的圆形石室。

武士石像胸口的破洞,正缓缓涌出那团肉球,上面的眼珠,映出了他们四人此刻的身影。

一切,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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