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陆明就带着王铁柱和几名护卫,骑着马离开了救护所,朝着沧州城西南方向,一处更为偏僻、被划为军事禁区的山谷疾驰而去。那里,就是他秘密设立的“格物小组”试验场,也是“震天雷”的诞生地。
一想到即将见证这个时代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试爆,陆明就感觉心潮澎湃,昨晚因为符玉弦来信和思考未来而产生的些许忧虑都被冲淡了不少。什么赵匡胤,什么流言蜚语,在即将到来的“真理”面前,都是纸老虎!
“大人,您说的那个‘大炮仗’,真有那么厉害?能把山都炸塌了?”王铁柱跟在陆明身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对于陆明那些奇思妙想早已见怪不怪,但“炸塌山”这种说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
陆明神秘一笑:“山能不能炸塌不好说,但把一群穿着铁罐头的契丹骑兵送上西天,问题应该不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记得把耳朵捂严实点,别被吓尿了裤子。”
王铁柱和他身边的护卫们将信将疑,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抵达了试验场所在的山谷入口。这里早已被划为禁区,有士兵严密把守,验看了陆明的令牌后才放行。
进入山谷,眼前豁然开朗。山谷深处,一片空地上,搭建着几个简陋的工棚和炉窑,此刻正有十几个人在那里忙碌着。为首的,正是陆明的头号技术宅——陈远。
陈远看到陆明,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大人!您来了!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给的最终配方比例,反复试验确认过了,稳定性比之前强了很多!”
陆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老陈。走,带我去看看咱们的‘宝贝’!”
在陈远的引领下,陆明来到工棚里。只见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黑乎乎、西瓜大小的陶罐。陶罐口被用蜡和泥封得严严实实,一根粗长的、浸过油脂的麻绳从罐口引出来,这就是引信。陶罐外表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糙,但陆明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足以改变战争模式的“恶魔之力”。
“装药量多少?”陆明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个陶罐的密封情况。
“按照大人您的要求,每个罐子装填了八斤精炼过的火药,里面还掺了铁蒺藜和碎瓷片。”陈远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我们之前用一个小号的做过实验,威力……相当惊人,十步之外的木桩都被炸得粉碎,铁蒺藜能嵌入树干一寸多深!”
陆明满意地点点头。黑火药的配方(一硫二硝三木炭)他早就“发明”出来了,但提纯工艺和颗粒化技术是近期才在格物小组的努力下取得突破的,这使得火药的威力和稳定性都大大提升。再加上预制破片(铁蒺藜和碎瓷片),“震天雷”已经初步具备了杀伤性手榴弹的雏形。
“靶场准备好了吗?”陆明站起身问道。
“准备好了!在山谷最里面,我们用木头和泥土搭建了几个模拟的营寨和拒马。”陈远指向山谷深处。
“好!通知所有人,撤到安全距离以外,准备试爆!”陆明下令,自己也忍不住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就在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士兵匆匆跑来,在陈远耳边低语了几句。陈远脸色微变,快步走到陆明身边,低声道:“大人,陛下……陛下带着几位将军,到谷口了!”
“什么?”陆明一愣,柴荣怎么来了?他这次试爆是高度保密的,除了格物小组成员和他自己,应该没人知道具体时间和地点才对。难道是王朴那边透露的?还是陛下自己猜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让最高领导人亲眼见证一下“国之重器”的威力,似乎也不是坏事,更能坚定他支持科技创新的决心。
“快,随我出去迎接!”陆明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陈远等人快步向谷口走去。
刚到谷口,就看到柴荣在一群将领和内卫的簇拥下,正负手而立,眺望着山谷内的景象。他今日穿着一身简便的戎装,显得精神奕奕。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几位陆明不太熟悉的将领外,赫然还有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赵匡胤!
陆明心里咯噔一下,赵匡胤怎么也来了?这家伙,不会是来挑刺或者搞破坏的吧?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上前躬身行礼:“臣陆明,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柴荣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虚扶了一下:“陆爱卿不必多礼。朕听闻你在此处有些‘新奇玩意儿’要试验,心中好奇,便不请自来了。这位是赵点检,他对你的‘格物’之学,也颇为关注啊。”他特意点了赵匡胤一下。
赵匡胤上前一步,对着陆明拱了拱手,语气平淡:“陆医官,别来无恙。” 眼神却如同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明也皮笑肉不笑地还礼:“劳赵点检挂心,一切安好。”
柴荣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兴致勃勃地问道:“陆爱卿,你信中提到的那个‘震天雷’,今日可否让朕与诸位将军开开眼界?”
“陛下亲临,正是此物之幸!”陆明立刻说道,“试爆即将开始,请陛下与诸位将军移步至观礼台……呃,就是那边那个小山坡,那里视野好,也安全。”
他指引着柴荣等人登上了距离靶场约三百步远的一处小山坡,这个距离是经过计算的安全距离。
站在山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山谷深处那片被布置成简易营寨的靶场,以及孤零零放在营寨中央的那个黑色陶罐。
柴荣和众将领都好奇地眺望着,低声议论着。赵匡胤也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陶罐,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凝重和……忌惮。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个不起眼的陶罐,可能会带来某种颠覆性的变化。
陆明对陈远点了点头。陈远会意,立刻带着两名胆大的工匠,拿着火折子,猫着腰,快速向靶场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个奔跑的身影和那个黑色的陶罐上。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人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山坡上,王铁柱和护卫们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柴荣身后的将领们也都伸长了脖子,既好奇又有些紧张。赵匡胤的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陆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理论上应该没问题,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全装药实地试爆,万一……
就在这时,陈远等人已经跑到了陶罐旁。其中一名工匠颤抖着手,用火折子点燃了那根浸油的引信!
“嗤——!”
引信被点燃,冒出一溜火花和白烟,迅速向着陶罐内部燃烧而去!
“快跑!”陈远低喝一声,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用尽平生力气,朝着远离陶罐的方向玩命狂奔!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迅速缩短的引信和狂奔的人影而揪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轰隆!!!!!!!”
一声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巨响,猛然在山谷中炸开!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狂暴,仿佛天崩地裂!整个山谷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夹杂着浓烟和烈焰的火球,从靶场中央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那个简易的木制营寨!强大的冲击波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巨锤,向着四周猛烈扩散!地面的泥土和草皮被掀起,如同波浪般翻滚!那些作为目标的木桩、拒马,在火光和冲击中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碎、抛飞!无数被炸飞的铁蒺藜和碎瓷片,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四周,深深嵌入远处的树干和土坡之中!
即使隔着三百多步远,山坡上的众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强烈的震动!一些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不少将领被这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甚至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柴荣也是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但他死死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震惊和……狂喜!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尚未散去的硝烟和依旧在燃烧的火焰,胸膛剧烈起伏!
这……这就是“震天雷”?!这威力……这简直是神佛之怒!雷霆之威!若有此物,何愁契丹不破?何愁幽云不复?!
赵匡胤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他脸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骇然!他看着那片狼藉的靶场,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一颗心如同坠入了冰窖!他终于明白,陆明之前那些“奇技淫巧”,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闹!这“震天雷”一旦用于战场,现有的骑兵冲锋、城池防御,在它面前,恐怕都将成为笑话!这个陆明……他掌握的,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山谷中,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散硝烟的声音,以及远处传来的、格物小组成员们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良久,柴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明,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陆爱卿……此物……名为何?”
陆明从震撼中回过神,躬身答道:“回陛下,此物名为‘震天雷’!”
“震天雷……好一个震天雷!声震寰宇,威如雷霆!好!好!好!”柴荣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兴奋,“陆爱卿,你又一次给了朕天大的惊喜!此乃国之重器!北伐利器!”
他大步走到陆明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要你立刻加紧赶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人力、物力,朕全力支持!朕要在攻打幽州之前,看到成百上千个‘震天雷’!”
“臣,领旨!”陆明肃然应道。他知道,“震天雷”的横空出世,将彻底改变北伐的战局,也必将让他,和他所代表的“格物”力量,站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风口浪尖之上。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匡胤,只见对方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忌惮和杀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和深沉。
陆明心中冷笑:“怕了?这才只是开始呢。等我的‘没良心炮’……呃,不对,是‘大将军炮’弄出来,吓死你!”
山谷试爆的巨响,如同一声号角,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战争模式,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拉开血腥而辉煌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