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西侧山谷口的“迎宾套餐”正进行得“宾主尽欢”(主要是宾很痛苦),而主战场的僵局,终于被打破了。
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疯狂进攻,如同巨浪不断拍击礁石,虽然未能将礁石击碎,却也让其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周军正面防线在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和压力后,尤其是赵匡胤部因为顶在最前面,损失颇大,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松动和疲惫的迹象。
就是现在!
一直在高坡上冷静观察的萧绰,眼中精光暴涨!她等待的就是这个周军气势由盛转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耶律休哥!”萧绰的声音清越如凤鸣,却带着金铁交击的杀伐之音。
“末将在!”早已等得心焦难耐的耶律休哥轰然应诺,他和他身后那群如同钢铁雕塑般的骑士,早已蓄势待发。
“铁鹞子!突击!”萧绰玉手一挥,直指周军中军那杆在硝烟中依旧倔强飘扬的明黄色龙旗!“目标,周帝帅旗!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踏平它!”
“铁鹞子!万胜!”耶律休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将狰狞的鬼面头盔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嗜血的眼睛。他猛地一夹马腹,他胯下那匹同样覆盖着厚重鳞甲、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黑色战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率先冲了出去!
“轰隆隆——!”
大地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冲锋都要沉闷和恐怖的轰鸣!如果说之前的契丹骑兵是汹涌的浪潮,那么此刻从契丹军阵中分离出来的这支军队,就是一道移动的、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
这就是契丹最精锐的重甲骑兵——铁鹞子!
人数不多,仅千余人,但每一个骑士都人高马大,是从各部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强悍的勇士。他们人和战马都披挂着厚重的冷锻铁甲,甲片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马匹的关键部位甚至还覆盖着坚韧的皮革和铜钉。骑士们手持长长的马槊或者沉重的铁骨朵,腰间挂着弯刀,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鬼面盔,只露出冰冷的眼神。他们沉默着,没有呐喊,只有铠甲碰撞和马蹄踏碎大地的沉闷声响,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韵律!
他们排成一道狭窄而尖锐的楔形阵,如同一支烧红了的重型破甲锥,以耶律休哥为锋尖,无视两侧依旧在缠斗的普通部队,以一种近乎蛮横、一往无前的姿态,笔直地、狠狠地凿向了周军因为久战而略显疲态的正面防线!
“那……那是什么怪物?!”一个周军弩手看着那支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来的骑兵,声音带着颤抖。他射出的弩箭叮叮当当地打在对方的铁甲上,大多只能留下一个白点,或者无力地滑开,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是铁鹞子!契丹人的铁鹞子!”有见识的老兵发出了惊恐的呼喊!这支军队的凶名,早已传遍边塞!
“挡住他们!长枪!结阵!快结阵!”赵匡胤也看到了这支恐怖的骑兵,脸色骤变,声嘶力竭地大吼。他深知这支重骑兵的冲击力有多么可怕!
周军前沿的长枪兵们咬着牙,将手中长长的拒马枪尾部死死抵住地面,枪尖斜指前方,组成了一片钢铁丛林!这是步兵对抗骑兵最经典,也是最惨烈的方式!
然而,铁鹞子的冲击力远超想象!
“轰——!”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牛油,铁鹞子骑兵组成的楔形阵,狠狠地撞上了周军的长枪阵!
刹那间,人仰马翻!
周军士兵奋力刺出的长枪,有的被沉重的马甲滑开,有的虽然刺中了马匹或骑士,却无法瞬间致命,反而被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枪撞得粉碎!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铁鹞子骑士手中的马槊如同毒龙出洞,轻易地挑飞、刺穿挡在面前的周军士兵!沉重的铁骨朵每一次挥落,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和脑浆!
他们根本不做任何停留,也不理会两侧的攻击,只是沿着耶律休哥撕开的那条血路,埋头向前!向前!再向前!目标明确得可怕——就是那杆龙旗!
“放箭!瞄准马腿!射他们的马腿!”赵匡胤急红了眼,指挥着弓箭手试图寻找这支钢铁怪兽的弱点。
确实有一些箭矢幸运地射中了没有重甲保护的马腿,导致几匹战马哀嚎着倒地,连带背上的骑士也摔落马下。但这点损失对于整个铁鹞子的冲锋阵型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倒下的骑士和战马瞬间就被后面涌上的同袍无情地踏过,而冲锋的势头几乎没有减弱!
铁鹞子就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硬生生地在周军厚重的防线中,切开了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血色通道!他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萧绰在高坡上,看着铁鹞子势如破竹的突击,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这就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为了打造和维持这支军队,契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关键时刻,他们能决定一场国战的胜负!
“传令!所有部队,向铁鹞子突破的方向靠拢!扩大突破口!掩护他们突击!”萧绰果断下达了后续命令。她要利用铁鹞子创造出的这个机会,将周军的伤口撕得更大!
柴荣在中军帅旗下,自然也看到了这支如同噩梦般突进的契丹重骑。他的脸色凝重无比。尽管早有预料萧绰会有王牌,但铁鹞子的冲击力和决绝,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陛下!铁鹞子凶猛,此处危险,请陛下暂避!”一名侍卫将领焦急地劝谏。
“朕哪里也不去!”柴荣拔出佩剑,目光坚定如铁,“朕就在这里!看这契丹精锐,能否取朕项上人头!告诉将士们,给朕顶住!大周江山,就在今日你我手中!”
皇帝的镇定极大地鼓舞了中军将士的士气,他们紧紧围拢在帅旗周围,用血肉之躯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铁鹞子的攻势实在太凌厉了!耶律休哥如同战神附体,手中长槊挥舞得如同风车,所向披靡!千余铁鹞子紧随其后,如同一个整体,疯狂地碾压着一切阻挡!
他们距离那杆明黄色的龙旗,已经不足五百步!
中军帅旗,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