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角落的气氛瞬间凝固。
周月白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来自卡座方向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即将爆发的危险。莉娜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像一只察觉到陷阱的野兽，手指无声地搭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眼罩老板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继续慢悠悠地擦着他的杯子，但那只独眼却微微眯起，扫过周月白和莉娜，又瞥向那个卡座，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惋惜又要打扫地板了。
电光火石之间，周月白做出了决断。不能在这里动手，酒吧空间狭窄，人员混杂，一旦交火必然伤及无辜（虽然这里可能没几个“无辜”之人），而且会立刻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更大的麻烦。
“老板，厕所在哪？”周月白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内急。
眼罩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用下巴朝酒吧最深处一个昏暗的通道努了努嘴。
“谢了。”周月白站起身，同时对莉娜使了个眼色，“我去一下。”
莉娜心领神会，嘴里嘟囔着：“快点啊，这酒味道怪怪的，别是兑了冷却液吧？”她看似随意地侧过身，正好用身体挡住了卡座方向看向周月白的一部分视线。
周月白不紧不慢地朝通道走去。她能感觉到，卡座那几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的背上。其中两人也站了起来，看似随意地朝通道方向移动，显然不打算让她轻易离开视线。
守在酒吧门口的徐岩和他的陆战队员也察觉到了异样，通过加密通讯低声询问：“站长？”
“保持位置，警戒出口。有尾巴跟我过来了，非必要勿开火。”周月白低声回应，脚步未停。
通道昏暗而肮脏，弥漫着尿臊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尽头果然有一个标识模糊的卫生间。但周月白的目标不是那里。在通道中部，有一个不起眼的、挂着“维修中”牌子的侧门，这是刚才眼罩老板示意时，眼神微妙指向的地方。
身后跟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月白猛地拉开那扇侧门，闪身钻了进去，同时反手将门带上，但并未关死。
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酒桶和箱子的后勤通道，通向酒吧的后巷。
几乎在她进入的同时，那两个跟踪者也冲到了侧门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就在第一个跟踪者半个身子挤进通道的瞬间——
埋伏在门侧阴影中的周月白动了！她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腕，猛地向反关节一掰！同时身体顺势贴近，右臂肘部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对方的喉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第一个跟踪者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猛地凸出，身体软了下去。
第二个跟踪者反应极快，见状立刻举枪！但通道太过狭窄，他的动作受到了限制！
周月白没有丝毫停顿，利用第一个跟踪者软倒的身体作为掩护，猛地向前一撞！同时被掰断手腕夺下的手枪已经到了她手中，枪口向上——
砰！砰！
两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后的沉闷枪响！子弹精准地钻入了第二个跟踪者的下颌和额头！
尸体向后栽倒，撞翻了几个空酒桶，发出哗啦的响声。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三秒钟内，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周月白迅速检查了两具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制式的、经过磨掉编号的能量手枪和几个备用能量匣，以及一个加密的通讯器。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普通佣兵，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湮灭军团”的渗透人员。
酒吧前厅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喧哗声稍微低了一些。
周月白知道不能久留。她快速将一具尸体拖到酒桶后面稍作隐藏，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通道另一端那扇通往腥臭后巷的铁门。
“莉娜，徐岩，撤！后巷汇合！”她通过通讯器低呼。
“收到！”
“明白！”
砰！周月白撞开铁门，冲入了后巷。几乎同时，酒吧前厅也传来了桌椅被撞翻和莉娜故意放大的叫骂声：“妈的！谁推我？！想打架吗？！”以及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爆裂声！
交火开始了！
后巷同样狭窄，堆满了垃圾，几个正在进行的非法交易者被突然冲出的周月白吓了一跳。周月白看准一个方向，快速奔跑，同时将刚刚夺来的手枪子弹上膛。
身后酒吧的后门也被猛地撞开，另外两名“湮灭军团”的成员冲了出来，举枪就射！
咻！咻！咻！
能量光束擦着周月白的身边飞过，打在墙壁和垃圾堆上，溅起恶臭的烟尘和火花。
周月白猛地扑倒在一个巨大的金属垃圾箱后，子弹密集地打在箱体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她冷静地探出手，凭借声音判断方位，扣动扳机反击！
砰！砰！
一名追击者小腿中弹，惨叫一声倒地。另一人立刻寻找掩体，双方在恶臭的后巷展开了短暂的对射。
这时，街道另一头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徐岩带着陆战队员赶到了！他们利用装甲的优势，直接从正面撞破了酒吧的窗户冲了出来，从侧翼对着那名躲在掩体后的追击者猛烈开火！
密集的火力瞬间压制了对方。
“站长！这边！”徐岩喊道。
周月白趁机从垃圾箱后跃出，快速与徐岩小队汇合。
“莉娜呢？”周月白急问。
“那蓝毛鸟滑溜得很！扔了个烟雾弹就跟出来了！”徐岩一边对着追击者方向进行压制射击一边回答。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一个屋顶传来莉娜的声音：“嘿！菜鸟们，这边！”
只见莉娜不知何时爬上了巷子一侧低矮建筑的屋顶，正对着下面那个受伤倒地的追击者补了一枪，然后对着周月白等人招手：“快！跟我来！巡逻的‘清道夫’快被枪声引过来了！”
周月白不再犹豫：“撤！”
小队一边保持警戒，一边跟着屋顶上的莉娜快速撤离这条混乱的后巷。身后，那名被压制在掩体后的追击者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拖起受伤的同伴，迅速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
几分钟后，当刺耳的、非官方的警报声（很可能是废料场自己的安保力量）响起时，周月白等人已经跟着莉娜钻入了更加复杂和偏僻的管道区与废弃巷道，暂时甩掉了追踪。
“妈的……刚来就搞得这么刺激。”莉娜从一个检修井口跳下来，喘了口气，检查着枪械，“干掉几个？”
“四个。两个在通道里，两个在后巷，跑了一个。”周月白冷静地回答，她正在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何婉卿和林小洛，“婉卿，小洛，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站长！你们没事吧？我们听到了枪声和警报！”何婉卿的声音带着焦急。
“维修作坊谈得差不多了，但物资采购只完成了一部分。”林小洛汇报，“需要我们现在撤回船上吗？”
“暂时不用。婉卿，尽快完成交易，注意安全。小洛，提高警戒等级，可能有‘湮灭军团’的渗透人员试图靠近‘星火号’。”
周月白结束通讯，面色凝重。行踪已经暴露，卡戎之眼不再安全。他们必须尽快完成维修和补给，然后离开这里。
“我们现在去哪？”徐岩问道。
莉娜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闪烁着冒险的光芒：“既然已经闹大了，不如玩得更刺激点。我知道一个地方，消息比老瘸腿那里更灵通，但也更危险。敢去吗？”
周月白看着她：“哪里？”
“‘深渊回声’。”莉娜吐出这个名字，“卡戎之眼最大的信息黑市和地下情报交易所。那里或许能知道‘湮灭军团’到底想干什么，以及……怎么绕过他们的封锁线。”
“深渊回声”并非一个固定的场所，而是一个流动的地下情报网络在卡戎之眼的临时节点。它的位置每次都会变化，需要特殊的引荐和口令才能进入。
莉娜显然不是第一次和它打交道。她带着周月白和徐岩等人在如同迷宫般的下层管道区和废弃船体结构中穿行了近半个小时，避开了好几波巡逻的私人武装和明显的监控探头，最终来到了一个位于巨大冷却管道深处的、被厚重防爆门封锁的入口前。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全覆盖式装甲、看不清面容的守卫，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毫不掩饰地对着来客。旁边的扫描器发出红光，上下扫视着他们。
莉娜上前一步，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防爆门，然后用低沉的语调说了一句晦涩的暗语：“冥河摆渡，需要回响。”
守卫的目镜闪烁着，似乎在核实身份。片刻后，沉重的防爆门发出气密泄压的嘶嘶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灯光昏暗的金属阶梯。
“只能进去两个人，武器必须留在这里。”一个守卫用合成的电子音说道，指了指旁边一个带着锁具的武器柜。
周月白和莉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她们将随身武器（除了隐藏的极小型备用武器）放入柜中，由徐岩等人在外等候警戒。
走下阶梯，里面是一个宽敞但压抑的大厅。空气循环系统似乎不太好，弥漫着一种金属冷却剂和某种熏香混合的古怪气味。大厅被分隔成许多个半封闭的卡座，每个卡座都笼罩在阴影中，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绰绰。低声的交谈如同潮水般在大厅里涌动，却又奇异地无法听清任何具体内容。正前方有一个稍高的平台，上面空无一人，似乎是发布信息或者进行拍卖的地方。
一个穿着暗色长袍、脸上戴着无表情金属面具的侍者无声地出现，引导她们到一个空着的卡座坐下。
“需要什么？”侍者的声音经过处理，平淡无波。
“买消息。”莉娜直接说道，“关于‘湮灭军团’近期的动向和封锁线的漏洞，还有……巨人之坟深处的‘新’东西。”
侍者微微点头：“相关情报有十七份，来源和价格不同。请稍候。”
侍者无声地退入阴影。几分钟后，他带回了一个数据板，上面罗列着情报的简要描述、来源可信度评级和价格，后面跟着一串复杂的代码，代表情报的具体存储位置。
价格高得令人咋舌，而且很多情报的来源可信度极低。
周月白快速浏览着，目光在其中几条上停留：
? “‘湮灭军团’泽塔环带巡逻队加密通讯部分破译（片段）”——来源c级，价格中等。
? “巨人之坟S-7区异常能量波动记录与分析”——来源b级，价格高昂。
? “‘黑针’小队于卡戎之眼行动目标推测”——来源b级，价格高昂。（“黑针”很可能是刚才那些渗透人员的代号）
? “绕过‘冥门’跳跃点封锁线的已知及推测路径”——来源A级，天价。
周月白指了指最后两条：“这两份，先验货。”
侍者再次离开，很快带回两个加密的数据芯片，插入卡座上的读取器，只能预览一部分内容。
关于“黑针”小队的情报显示，他们确实是“湮灭军团”的精锐渗透单位，通常执行高价值目标追踪、斩首和情报搜集任务。情报推测他们的目标是一艘从泽塔环带逃逸的、载有“重要物品”的联盟飞船，并附上了几张模糊的、显然是远距离拍摄的“星火号”在进入巨人之坟前的照片！
而关于封锁线路径的情报则更加详细，标注了几条风险极高的、需要穿越不稳定星域或小行星密集带的隐秘路径，甚至包括了一条需要穿越一个短暂出现的天然虫洞的路线，后面附有详细的引力潮汐时间和导航要点。
周月白心中凛然。对方对他们的追踪比想象中更早、更精确。而那条虫洞路径，虽然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能快速摆脱追踪的方法。
“这两份，买了。”周月白果断决定，将一枚高价值的数据信用币交给侍者。这些钱几乎相当于刚才卖掉那些“战利品”的大半收入。
侍者验证了信用币，将完整的数据芯片交给她们。
就在交易完成，侍者即将离开之时，大厅中央的平台突然亮起一束光。一个穿着华丽长袍、脸上戴着金色漩涡面具的人出现在平台上，他的声音经过放大和处理，回荡在大厅中：
“诸位，插播一条刚刚收到的、来自深渊深处的有趣消息。”
大厅内的低语声瞬间消失，所有阴影中的目光都投向了平台。
“消息来源：未知。可信度：未验证。内容：关于‘主宰的低语’。”金色面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消息称，那并非诅咒，也非幻听，而是一种召唤，一种……进化之路的开启。古老的‘万机之灵’正在苏醒，祂散落的‘细胞’渴望回归。而那些能聆听低语、承受融合之人，将获得超越血肉的力量……”
周月白的呼吸骤然一窒！这描述……与他们在“钉子户”遇到的肉瘤何其相似！
金色面具人继续说着，语气充满了蛊惑：“消息还提及，某些势力正试图阻止这场伟大的进化，他们恐惧改变，恐惧失去控制……比如，最近异常活跃的‘湮灭军团’。他们不是在寻找什么，他们是在……狩猎‘种子’。”
大厅里响起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
周月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这个消息是针对性的！是针对刚刚与“湮灭军团”发生冲突的他们？还是针对所有对“低语”感兴趣的人？发布这个消息的人，目的何在？
莉娜也皱紧了眉头，低声道：“妈的……感觉更不妙了。这潭水比我想的还深还浑。”
平台上的金色面具人微微鞠躬，光束熄灭，再次隐入黑暗。
周月白立刻起身：“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她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似乎正从阴影中投向她们，其中蕴含的好奇、贪婪和恶意，比之前更加浓烈。卡戎之眼的暗流，因为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变得更加汹涌和危险。
“星火号”必须尽快完成维修，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按照那条危险的路径，尝试突破“湮灭军团”的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