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气，吹在脸上，总算把那股子神墓里带出来的血腥和腐朽味儿冲淡了些。胸口那窟窿还在隐隐作痛，但里面不再是空落落的漏风感，而是被一股温和又磅礴的力量包裹着，痒酥酥的，像是在长新肉。
那所谓的“神格雏形”，就在我丹田里，像个不安分的小光球，绕着混沌珠子和神女心尖血滴溜溜转，时不时还试图去撩拨一下旁边那洼被魔皇之力撑得有些变形的信仰池。它这一动，就牵扯着外面那些还没散干净的众生念力，丝丝缕缕地往我身上缠，暖烘烘的，修补着我这破败身子骨的同时，也带来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我成了个香饽饽，还是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那种，四面八方都有无形的“视线”黏过来，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和……觊觎。
“感觉如何？”夜无珩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他没看我，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山谷四周的密林和山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周遭那些细微的、试图靠近探查的神识，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还行，暂时死不了。”我试着动了动胳膊，依旧疼得抽气，但比刚才那种动一下就像要散架的滋味强多了。“就是肚子里多了个玩意儿，不太安生。”
他这才低头看了我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但我知道他听懂了。“神格雏形？”
“嗯，”我扯了扯嘴角，“像个没断奶的娃，逮着啥吸啥。” 吸我的灵力，吸外头的念力，还他妈想吸被混沌之气裹着的魔皇力量，也不怕撑死。
夜无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话，但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他显然也清楚，这“神格雏形”既是机缘，更是催命符。
就在这时，山谷外远远传来了破空之声，还有隐约的喧哗！
“快！神墓崩塌，定有异宝出世！”
“刚才那冲天的死气和后来的白光，绝对不简单！”
“气息是从这边山谷传来的！”
杂乱的脚步声和灵力波动由远及近，显然，被神墓崩塌最后动静吸引来的“苍蝇”，已经到了。而且听这声势，人还不少。
夜无珩眼神一厉，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中的冰剑再次凝聚，寒气四溢。他这是准备再来一场血洗？
我按住了他握剑的手。“别急。”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不适，尝试着去沟通丹田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光球。既然它靠众生念力凝聚，那能不能……反过来，利用它做点什么？
心念一动，我并未调动灵力，而是将一丝意念，混合着刚刚恢复的一点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神格雏形。
嗡——
小光球轻轻一颤，似乎有些雀跃。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带着某种奇异威严的波动，以我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悄然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攻击，也非防御，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说，是一种层阶上的天然压制！
那些刚刚冲到山谷入口、衣衫各异、眼神贪婪的修士们，脚步猛地一顿！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更是脸色一白，仿佛被无形的山岳撞了一下，蹬蹬蹬连退数步，看向山谷内的眼神，瞬间从贪婪变成了惊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这是什么威压？”
“不像灵力威压……倒像是……像是面对宗门禁地里那些老祖宗牌位？”
“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嘈杂的议论声响起，却没人敢再轻易往前冲了。
有效！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烫手山芋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能唬住人。
夜无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我：“你做的？”
“嗯哼，”我有点小得意，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看样子，这‘神格’还有点用，能省点打架的力气。”
然而，我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异变再生！
那神格雏形似乎因为我刚才的驱使，变得更加“活跃”，它散发出的波动不再仅仅局限于威慑，而是开始主动牵引、汇聚山谷周围更远处、更庞大的众生念力！
不仅仅是那些刚刚死去的生灵残念，还包括更遥远的、生活在北疆这片土地上的无数凡人、修士、甚至草木精怪的无意识祈愿和意念！
庞大的、驳杂的意念洪流再次涌来，比刚才神墓崩塌时更加汹涌！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更加明确——直指我丹田里的神格雏形！
小光球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吸纳着这些念力，自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它甚至开始传递出一种清晰的、带着诱惑的意念，催促我，引导我——接纳它，融合它，以此为核心，执掌这片天地众生的命运！成为他们信仰的“神”！
强大的力量感伴随着无上的权柄诱惑，如同毒药般侵蚀着我的意志。仿佛只要我点头，就能立刻拥有撼动山河、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
成为神？执掌众生？
我看着丹田里那越来越亮、几乎要取代混沌珠子成为核心的光球，心里头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玩意儿，太邪性了。它给的越多，要的恐怕也越多。
一旦我接受了这份“馈赠”，被这众生念力绑定，那我凤轻尘，还是凤轻尘吗？会不会变成被无数祈愿和信仰裹挟的、失去自我的泥塑木偶？
去他娘的神！
老娘辛辛苦苦修炼，坑蒙拐骗……啊呸，是努力拼搏到现在，为的是逍遥自在，是为了把那些欺辱过我、算计过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不是为了当个高高在上、却被无数条无形锁链捆着的“泥菩萨”！
我猛地切断了与神格雏形的意念连接，甚至调动混沌珠子和信仰池的力量，强行将那个还在疯狂吸纳念力、光芒万丈的小光球暂时压制、隔绝开来！
躁动的神格雏形被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包裹，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传递出的诱惑意念也变成了委屈和不甘的嗡鸣。
山谷外，那股无形的威压骤然消失。那些被震慑住的修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敬畏被更大的贪婪取代——异宝的波动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有机会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夜无珩感受到我气息的变化和外面局势的逆转，低头看我，眼神带着询问。
我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冷汗，压制那神格雏形比跟魔皇打一架还累。我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扯出一个带着点痞气和无所谓的笑：
“执掌众生？听着就累得慌。”
我拍了拍胸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娘自己这摊子烂事都还没摆平呢，没空去管别人死活。”
众生皆可成神？
我看向山谷外那些蠢蠢欲动、被贪欲驱使的身影，又感受了一下丹田里被暂时摁住、却依旧不安分的神格雏形。
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眼前这群苍蝇打发走，再把肚子里这定时炸弹处理掉吧。
当神？
谁爱当谁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