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林溪正低头给画纸上的向日葵添加细节，笔尖在黄色颜料上轻轻蘸取，试图调出最接近阳光的色泽。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后排几个女生的说话声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份宁静。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断断续续地飘进林溪耳朵里。
“……真的假的？陆知行和林溪除夕夜一起跨年？”
“我听三班同学说的，说陆知行朋友圈发了烟花照片，配文还是给‘溪溪’的专属祝福呢！”
“难怪开学后陆知行天天给她带早餐，江翊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笔尖猛地一顿，黄色的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像一滴不小心坠落的阳光。林溪的手僵在半空，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耳边的议论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她的耳膜。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斜后方——江翊正坐在座位上刷题，阳光照在他低垂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干净，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似乎完全没听到后排的议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隔绝喧嚣的屏障。
“别理她们，就是闲的。”苏晓晓从外面回来，刚放下书包就看出了林溪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后排，压低声音愤愤不平，“一群人就知道捕风捉影，除夕夜你明明和我视频吐槽春晚，怎么就成和陆知行跨年了？”
林溪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指尖在画纸上的污渍处轻轻摩挲：“算了，越解释越乱。”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不舒服。她再次看向江翊，他依旧专注地看着习题册，握着笔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晃动，仿佛那些议论的字眼从未进入他的耳朵。
或许……他真的没听到吧。林溪悄悄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升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像被雨水打蔫的向日葵花瓣。
预备铃响时，陆知行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手里还拿着两个热乎乎的肉包：“溪溪，给你带的早餐，刚出锅的！”他把肉包往林溪桌上一放，带起的风差点吹乱她的画纸。
这一声“溪溪”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后排的议论声瞬间拔高，还夹杂着几声刻意的咳嗽和偷笑。林溪的脸颊瞬间发烫，拿起肉包的手指都有些僵硬：“谢……谢谢。”
陆知行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皱着眉扫视后排：“你们在笑什么？”他的目光像小太阳一样直白，吓得几个女生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他挠了挠头，转向林溪，“她们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林溪把肉包往抽屉里塞了塞，“快回座位吧，要上课了。”
陆知行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回到座位，路过江翊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江翊，寒假作业最后一道数学题你会吗？等下教我呗。”
江翊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下课说。”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陆知行没察觉到异常，哼着小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数学课开始了，张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函数题，粉笔在黑板上写得噼啪作响。林溪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可后排的议论声却像挥之不去的苍蝇，总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你看陆知行对她多好，早餐都天天带。”
“江翊好像都没什么反应哎，难道是不在乎？”
“我赌五块钱，陆知行和林溪肯定有情况……”
她的指尖紧紧攥着笔，指节都有些发白。不知过了多久，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江翊——他正在笔记本上记录解题步骤，笔尖流畅地滑动着，黑色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阳光透过窗户，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晰。
就在这时，后排一个女生的声音没控制好音量，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听说陆知行除夕夜给林溪发视频，还说‘这烟花是给你的’，绝对是一起跨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溪清楚地看到——江翊握着笔的手指猛地顿了一下。
那停顿极其短暂，几乎只有零点几秒，像秒针走过刻度时的轻颤。笔尖在笔记本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破坏了原本流畅的解题步骤。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放松的姿态，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可林溪却看得真切。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慌乱。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到了。
江翊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甚至连握着笔的手都很快恢复了稳定，继续在墨点旁边书写着解题步骤，只是字迹似乎比刚才更用力了些，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
整节课剩下的时间，林溪都坐立难安。她不敢再看江翊，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斜后方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忽明忽暗地落在她的背上。她不知道江翊心里在想什么，是觉得谣言可笑？还是……真的像后排女生说的那样，根本不在乎？
下课铃一响，陆知行立刻窜到江翊座位旁：“快快快，教我那道数学题！”他把练习册往江翊桌上一摊，完全没注意到笔记本上那个突兀的墨点。
江翊合上书，声音听不出异常：“哪里不懂？”他拿起笔，在练习册上圈画着重点，讲解的语气条理清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林溪却注意到，他拿笔的手指关节，比平时更用力了些，指腹微微泛白。
苏晓晓拉着林溪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你看到没？江翊刚才肯定听到谣言了！他笔都顿了一下！”她兴奋地戳着林溪的胳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乎啊！绝对是吃醋了！”
“别瞎说！”林溪红着脸推开她，心里却乱糟糟的，“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的，你想多了。”
“我才没多想！”苏晓晓笃定地说，“江翊那种万年冰山，除非真的在意，不然怎么会有反应？你看他平时对别的女生绯闻都无动于衷，这次肯定不一样！”
正说着，陆知行和江翊一起从教室里走出来。陆知行还在叽叽喳喳地问着题，江翊偶尔应一声，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走廊上的林溪，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转向别处，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溪溪，你怎么站在这里？”陆知行走过来，“刚才问江翊题，他说这道题你也错了，让我问你是不是也没理解题意？”
林溪愣了一下，看向江翊。他避开了她的目光，望着远处的篮球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那里正是刚才停顿留下的墨点位置。
“我……我是计算失误。”林溪有些结巴，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正好，让江翊再给我们讲一遍！”陆知行拉着两人往楼梯间走，完全没注意到江翊和林溪之间微妙的气氛。
楼梯间里，江翊靠在墙上讲解着题目，声音平静温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溪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的慌乱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原来他听到了，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细微的反应。
“听懂了吗？”江翊讲完题，看向陆知行。陆知行恍然大悟地拍着头：“懂了懂了！还是江翊你讲得清楚！溪溪你懂了吗？”
林溪点点头，目光和江翊对上。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像在确认什么。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又像触电般迅速移开，林溪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那我们回教室吧，下节课是英语。”陆知行率先打破沉默，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跑。
林溪和江翊跟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走廊里的风带着花香吹过，林溪的发丝轻轻拂过脸颊，她悄悄瞥向江翊，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手指在那个墨点上轻轻摩挲着，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到教室时，后排的议论声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是有人偷偷往这边瞟。林溪刚坐下，就看到江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林溪疑惑地接过，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绘画比赛的色彩搭配技巧，整理了一些。”江翊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里面有几处标红的，是你之前容易忽略的地方。”
林溪打开信封，里面是打印整齐的资料，字迹清秀，重点处果然用红笔标了出来，末尾还画了个简单的调色示意图，和她画纸上的向日葵配色几乎一样。她抬头看向江翊，对方已经转回头看课本，耳根却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后排的女生们看到这一幕，又开始交头接耳，只是这次的议论声里多了些恍然大悟的意味。苏晓晓冲林溪挤眉弄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林溪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却像被阳光洒满，暖洋洋的。
她悄悄看向江翊的笔记本，那个小小的墨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原来他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把情绪藏在了最细微的动作里，像向日葵把花盘悄悄转向阳光的方向，沉默却坚定。
下午的自习课上，林溪认真看着江翊给的资料，画纸上的向日葵渐渐变得生动起来。后排的议论声已经完全消失，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新意了。陆知行趴在桌上补觉，口水差点流到练习册上，样子憨态可掬。
江翊还在刷题，笔尖流畅地在纸上滑动，再也没有出现过停顿。但林溪知道，那个短暂的停顿真实存在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虽然只泛起小小的涟漪，却在心底留下了长久的暖意。
放学时，林溪收拾好画具，把江翊给的资料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江翊已经收拾好书包站在门口等她，像往常一样。
“一起走？”他问，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向日葵的色彩比之前好多了。”
“嗯！”林溪点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有花瓣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那些谣言……”林溪犹豫着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重要。”江翊打断她，声音温和，“你知道是假的，我知道是假的，就够了。”他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她，夕阳的金光在他眼里跳跃，“除夕夜的烟花很好看，你的回复也很温暖。”
林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他不仅听到了谣言，还清楚地记得除夕夜的每一个细节。那个笔尖的停顿，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在意。
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像得到阳光滋养的向日葵：“你的祝福也很温暖。”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林溪知道，那个短暂的笔尖停顿，会像画纸上的墨点一样，成为青春里一个微小却珍贵的秘密，藏在心底最温暖的角落，陪着她和他，一起走向更明亮的未来。而那些无聊的谣言，早已被夕阳和晚风悄悄吹散，留下的只有更清晰的心意和更坚定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