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把王佳指尖那圈淡粉色甲油照得发灰。林悦坐在对面，指尖轻轻敲着笔记本边缘，那本深棕色封皮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从225集延续至今的线索——王正明失踪的第七十二小时，别墅车库里残留的半枚不属于家人的鞋印，书房保险柜里消失的三份股权文件，还有王家子女在接受初次询问时，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停顿。
王小姐，你上周三下午三点十分，给你父亲打了通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二秒。林悦的声音很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却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王佳猛地坐直了些，电话里你提了‘信托基金’，对吗？
王佳的指尖在桌沿抠了一下，美甲片边缘泛起白痕。我就是问问……那笔钱本来就该是我的，我爸之前答应过，等我三十岁就把信托转到我名下。她的声音拔高了半度，又很快压下去，眼神飘向审讯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可他反悔了，说要等我结婚稳定了再说。稳定？他根本就是觉得我嫁不出去，想把钱都留给王浩！
林悦低头翻了一页笔记本，纸上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红色的负数格外扎眼。这是王佳近半年的消费记录——从香奈儿的季度新款到私人会所的充值，再到上个月突然中断的信用卡还款，清晰地勾勒出一条“资金链断裂”的曲线。技术队曾在王佳的卧室抽屉里发现过三张催款单，当时她解释是帮朋友担保，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她自己的财务危机。
你父亲不仅没给你转信托，还冻结了你名下的两张附属卡，是吗？林悦抬眼时，正好对上王佳骤然收紧的瞳孔，上周二，你去商场买了一只爱马仕包，刷卡时发现支付失败，店员说你的副卡被主卡人冻结了。你当场把包摔在了柜台上，还跟店员吵了一架——商场的监控我们调出来了。
王佳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林悦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典型的羞愧与愤怒交织的肢体信号——既恼羞成怒，又无法否认事实。
你怨恨他，林悦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是因为‘没拿到钱’，是因为他打破了你二十多年来的‘特权感’。你从小被他当作‘王家的小公主’，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种‘予取予求’的模式突然被打破，你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对吗？
我没有！王佳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纸杯晃了晃，水洒出几滴在桌布上，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不公平！王浩搞砸了公司的项目，欠了几千万，我爸还给他填窟窿；我不过是想拿自己的信托钱，他却推三阻四！
林悦把笔记本转向王佳，指着其中一行字：我们问你案发当晚在哪里，你说你在闺蜜家喝酒，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家。但你闺蜜的邻居说，那天晚上你闺蜜根本不在家——她去上海出差了，周日才回来。
王佳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双手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我记错了，我是在另一个朋友家……
哪个朋友？林悦追问，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我们查了你的通话记录和打车软件，案发当晚七点到凌晨一点，你没有给任何朋友打过电话，也没有任何打车记录。你的车停在别墅地下车库，没动过——你根本没离开过王家别墅，对吗？
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王佳的肩膀慢慢垮下来，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压抑的抽泣，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既委屈又不甘。
我是没走……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在自己房间里，跟我爸吵架了。我问他为什么偏心王浩，他说‘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生意’，还说我‘只会花钱，没一点用’。我气不过，就回房间锁了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我爸不见了……
林悦没有立刻说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巾，推到王佳面前。你恨他说你‘没用’，恨他把所有资源都给王浩，但你没杀他，对吗？王佳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猛地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怨恨’是情绪性的，不是生存性的。林悦把笔记本翻回前几页，上面画着两条简单的曲线，一条标注王佳，一条标注王浩，你的财务危机虽然麻烦，但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你名下还有一套父亲早年给你买的公寓，就算卖了，也能还清所有欠款。你跟你父亲的矛盾，更多是‘情感失衡’，是觉得自己的‘公主地位’被威胁了，这种怨恨不会让你下死手。
她顿了顿，指尖落在标注王浩的曲线上，那条曲线的末端画着一个尖锐的向下的箭头：但王浩不一样，他的危机是‘致命’的。
就在林悦审讯王佳的同时，老张带着小周在王浩的浩宇科技公司楼下蹲守。技术队追踪到王浩在案发当晚，曾给一个境外号码打了三通电话，而那个号码关联着一家专门做资产转移的灰色机构。
张队，你看！小周突然碰了碰老张的胳膊，指着公司大门——王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正快步走向一辆黑色奔驰，身边跟着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要去机场。
老张立刻发动车子，跟了上去。通知机场派出所，盯住所有飞往东南亚的航班，王浩可能要跑。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前方奔驰的车牌，查的那笔账，他从公司账户转走了八百万，转到了一个空壳公司，现在看来，是早就准备好跑路了。
奔驰车没有去机场，而是拐进了城郊的一处仓库。老张和小周悄悄跟过去，躲在仓库外的集装箱后面，看着王浩和那个拎包男人走进仓库。仓库的卷闸门缓缓落下，只留下一条缝隙。
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盯着。老张压低声音，掏出腰间的手铐，猫着腰绕到仓库侧面，从缝隙里往里看——仓库里堆着不少纸箱，王浩正对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发脾气，声音透过缝隙传出来，断断续续的。
……钱呢？我都把股权文件给你了，你答应我的三千万呢？王浩的声音带着急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爸要是回来了，我就全完了！
穿风衣的男人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王总，你爸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你急什么？再说，那三份股权文件是假的——王正明早就把核心股权转到他自己的私人账户了，你给我的不过是个空壳公司的股权。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冲上去抓住风衣男人的衣领，声音发颤：你骗我？！我跟你说，我爸要是真出了事，警察第一个怀疑我，我要是被抓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风衣男人一把推开他，掸了掸衣领：你爸出不出事，跟我们没关系。但你要是敢咬我们，你在澳门欠的五千万赌债，我们会让你老婆孩子知道——哦，对了，你儿子还在国外读小学吧？
王浩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扶着旁边的纸箱，慢慢蹲下来，双手抓着头发，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老张在外面看得清楚，那不是委屈的哭，是绝望的、濒临崩溃的嘶吼，像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明知没希望，却还想挣扎。
就在这时，仓库的卷闸门突然被拉开，小周带着几个警员冲了进去，手里举着警官证：警察！不许动！
王浩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他想往仓库后面的小门跑，却被老张一把抓住胳膊，手铐咔嗒一声锁上了。王浩，跟我们走一趟吧，聊聊你父亲王正明的事。
王浩瘫软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我……我没杀他……他就是不给我钱……
当王浩被带回警局时，林悦刚结束对王佳的审讯。她站在审讯室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个颓然坐着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西装上沾着灰尘，曾经意气风发的浩宇科技cEo，现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林顾问，人带回来了。老张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从他公文包里搜出来的，里面有他公司的财务报表，还有一张去泰国的机票，明天早上的。
林悦翻开文件，报表上的数字触目惊心——浩宇科技近半年的营收都是负数，欠银行的贷款加上私人赌债，总共超过一个亿。她的指尖在应付账款那一页停住，上面有一笔标注紧急的款项，金额是两千万，付款日期就是王正明失踪的前一天。这笔钱是给谁的？林悦问老张。
查了，是给一家建材公司的，其实是他用来还赌债的幌子。老张叹了口气，我们就怀疑他资金链断了，没想到断得这么彻底——他要是拿不到钱，不仅公司要破产，还得被追债的人找上门。
林悦点点头，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王浩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麻木的疲惫。
王总，我们聊聊你父亲。林悦坐在他对面，把那份财务报表放在桌上，案发前一天，你去找你父亲，要他给你注资两千万，他拒绝了，对吗？王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报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
你跟他吵了一架，林悦继续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王浩的心上，你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完了’，他说‘你自己搞砸的事，自己解决’，还说‘我的钱，以后不会给你一分’。王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你怎么知道？
你家别墅客厅的监控，虽然被人删了大部分，但我们恢复了一段三十秒的录音。林悦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里面有男人的争吵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清晰地能听到王正明的声音：我早就跟你说过，别碰赌！你不听，现在公司垮了，还想让我给你填窟窿？没门！
王浩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就是这么说的……他从来都不相信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创业的时候，他说我‘眼高手低’；我公司盈利的时候，他说我‘运气好’；现在我遇到困难了，他不仅不帮我，还说要把钱都捐出去，一分都不给我！
林悦看着他，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画着圈——这是她分析嫌疑人时的习惯，通过对方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勾勒出他的心理轨迹。你恨他，不是因为他不给你钱，是因为他从来没认可过你，对吗？
王浩愣住了，他看着林悦，像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心思。我从小就想超过他，想让他说一句‘我儿子比我强’。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哽咽，我妈走得早，他对我一直很严厉，从来没夸过我。我以为我把公司做起来，他就会认可我，可他还是觉得我不行……
所以当他拒绝给你注资，还说要把钱捐出去时，你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林悦的语气很平静，却精准地戳中了王浩的痛点，你觉得他不仅要毁了你的公司，还要毁了你唯一的希望——得到他的认可。这种‘绝望感’，让你动了杀心，对吗？
王浩的身体晃了晃，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没杀他……我就是跟他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走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明显的谎言。
林悦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上面是王浩案发当晚的行车记录仪截图——虽然大部分内容被删除了，但技术队恢复了最后一段，显示他的车在凌晨一点回到了王家别墅，停留了半个小时后离开。
你说你走了，那你凌晨一点回别墅干什么？林悦追问，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你车库里的鞋印，跟案发现场残留的鞋印一模一样；你书房里少的那三份股权文件，我们在你公文包里找到了复印件；还有你给境外机构打的电话，你想转移资产跑路，对吗？
王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是！我是回去了！我想跟他再谈谈，我想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可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书房了！保险柜是开着的，里面的股权文件不见了！我怕警察怀疑我，我就把鞋印擦了，把行车记录仪删了！我真的没杀他！
林悦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恐惧，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真诚。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澳门的赌债，是谁介绍你借的？
王浩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躲闪：是……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哪个朋友？林悦追问，是跟你一起去仓库的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吗？他是‘利通投资’的人，专门放高利贷的，对吗？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林悦，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你……你们都查出来了？利通投资不仅放高利贷，还跟几起失踪案有关。林悦的声音很沉，你父亲不仅拒绝给你注资，还发现了你借高利贷的事，他准备报警，对吗？
王浩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林悦，眼泪又掉了下来。是……我爸发现了我的赌债，他说要报警抓那些放高利贷的，还要跟我断绝关系。他的声音带着绝望，我跟他说，要是报警，那些人会杀了我全家，可他不听……他说我活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小周拿着一份报告跑进来，脸色有些激动：林顾问，张队！我们在城郊的废弃工厂里发现了王正明的车！车里有一些血迹，已经送去化验了，还有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有‘利通投资’的催款单！林悦和王浩同时抬头，王浩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他猛地站起来，手铐在桌上撞出一声巨响：我爸他……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林悦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判断——王浩的恐惧和担忧是真实的，他或许真的没杀王正明，他只是被利通投资的人利用了。
目前还不清楚，林悦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我们已经加大了搜查力度，一定会找到王正明。她顿了顿，看着王浩，如果你想帮你父亲，就把你知道的关于‘利通投资’的事都告诉我们——他们的据点在哪里，还有哪些人跟他们有关，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王浩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好……我都说……
林悦拿出笔记本，指尖放在纸上，准备记录。审讯室的白炽灯依旧亮得刺眼，但此刻，笼罩在王家别墅上空的迷雾，似乎终于开始慢慢散开。在这一刻串联起来——王正明的失踪，不仅仅是家族内部的利益纠纷，还牵扯到了校外的黑色势力。而王浩，这个看似嫌疑最大的人，或许只是这场阴谋里的一颗棋子。
当王浩开始讲述“利通投资”的运作模式时，林悦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技术队打来的。她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变。
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她对老张说，技术队在王正明的车里发现了一枚指纹，不是王家任何人的，也不是‘利通投资’已知成员的——但这枚指纹，跟三年前一起未破的失踪案里的指纹，一模一样。老张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王正明的失踪，跟三年前的案子有关？
林悦点点头，拿起笔记本，起身走向门口。而且，三年前失踪的人，是‘利通投资’的前负责人。她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王浩，看来，这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审讯室里，王浩还在讲述着“利通投资”的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比之前清晰了很多。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警局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了走廊里忙碌的身影。林悦知道，这场围绕着而王正明的失踪，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等着他们去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