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苹果回到石屋时，墨正坐在炕边，就着灶坑里未熄的火光擦拭着他的骨刀。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苹果脸上，带着询问。
“谈完了？”他放下骨刀，起身迎了过来。
“嗯。”林苹果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是清明的，“该说的都说了。他……需要自己想想。”
她简单地将谈话的主要内容，尤其是最后点破玄内心真实渴望的部分，告诉了墨。
墨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确实，重逢后，和玄也一起经历过危险，他也想放下过去，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和玄相处。
“你说得对。”墨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或许，真的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想要被认可被关心。也是我没有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以后多关心关心他就好了。”林苹果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声音有些闷，“你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有些心结，或许只有你才能帮他真正解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墨低沉的声音带着承诺的力度，“谢谢你，苹果。”
谢谢她的勇敢，也谢谢她的善良，愿意为了他，去直面和包容那份偏执。
这时，苍和子夜也清洗完毕回来了。
苍一进门，蓝眸就狐疑地在林苹果和墨之间转了转：“你们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林苹果从墨怀里抬起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和墨说了点关于玄的事。”
苍一听“玄”字，立刻撇撇嘴，但看林苹果神色如常，墨也一脸平静，便没再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那别扭蛇别又整什么幺蛾子就行。”
子夜则默默地去给林苹果倒了碗温水，递到她手里。
这一夜，林苹果在兽夫们怀里睡得格外沉。
玄这事一说开，林苹果是真的轻松多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石屋。
林苹果醒来时，兽夫们已经不在身边，想必是早起去继续劳作了。
屋里的小桌子上，还有他们给林苹果准备好的瘦肉粥。
她洗漱完，喝完粥，走出石屋，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像往常一样，先去南面缓坡看了看土豆地的情况。
雪崽已经蹲在地边，紫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地下，小声地跟种下去的土豆说着鼓励的话。
“土豆土豆，你一定要快快长出来呀！”
看到林苹果后，他立刻扬起笑脸：“苹果姐姐！”
“辛苦雪崽每天看着它们了。”林苹果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在不远处清理最后一些碎石的苍和他的小队，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玄。
他依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独自待在角落，或者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他正沉默地挥舞着一把石镐，帮着苍他们将几块嵌在土里较深的石头撬出来。
动作算不上多么热情，却也没有了以往的抵触和阴郁。
苍似乎也有些意外，指挥的声音都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吩咐任务时，偶尔也会带上玄的名字。
玄没有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执行。
林苹果的心微微一动。
这是一种改变，一种细微却重要的信号。
他或许还没有完全想通，但他正在尝试，用行动去融入，也没有那样看谁都不顺眼了。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欣慰的弧度。
接着，她去了圈养地。
子夜正在给新抓来的长毛兔投喂清洗过的嫩草。
罗塔也在，他按照子夜的指示，正将一捆新砍来的、带着叶子的树枝拖进围栏，这是给羚羊准备的食物。
看到林苹果，罗塔立刻停下了动作，深棕色的眼眸望过来，里面是纯粹而直接的专注。
“苹果。”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比之前似乎顺畅了一点。
“早，罗塔，子夜。”林苹果笑着走过去，看了看围栏里安详嚼着草叶的母羚羊，“它看起来适应得不错。”
“嗯。”子夜点头，“很安静。”
林苹果又看向罗塔，他额角带着劳作后的痕迹，深棕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她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柔声道：“累了就休息一下，别太勉强。”
罗塔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累。”
能帮上忙，能看见她的笑容，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休息。
他将手里沉重的树枝稳稳地放进围栏，动作带着一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里面的羚羊。
林苹果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心中那份因他而起的柔软涟漪再次荡漾开来。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目光温柔地停留在他身上片刻，才转向子夜，讨论起是否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小羊羔准备更细致的隔栏。
而这一幕，恰好被运送黏土路过的玄看在眼里。
他拉着大竹筐，脚步在圈养地外围微微一顿。
目光掠过林苹果带着笑意的侧脸，落在罗塔那专注于手中活计、却因林苹果一句话而脊背挺得更直的身影上，最后，定格在林苹果注视罗塔时，那未曾对他流露过的、自然而然的温柔眼神上。
这一次，他心中翻涌的不再是尖锐的刺痛和不甘，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凉意的明悟。
像是一块一直哽在喉头的石头，终于被硬生生咽下，留下了清晰的钝痛，却也带来了某种残酷的清醒。
她看罗塔的眼神，与看墨、看苍、看子夜时，是相似的。
而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莫名的屏障。
昨夜她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变成了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沉默地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背影在晨光中拉长，依旧挺拔，却仿佛卸下了一些长久以来强行支撑的东西，透出一种淡淡的寥落。
林苹果似乎察觉到远处的视线，回头望去，只看到玄离开的、略显孤直的背影。
她目光微凝，心中暗叹：他也聪明，应该会懂的。
临近中午，林苹果打算去看看墨那边土炕的进展。
走到堆放建材的空地，她看到墨正和几个族人一起，将几块巨大的石板抬起，准备运往下一户人家。
而玄，竟然也在旁边。
他没有参与抬石板，而是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墨画着简易结构图的石板，眉头微蹙，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墨看到他，并没有惊讶，只是一边协调着众人发力，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这个烟道的角度，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墨会问他。
他们自打重逢后，都没说过几句话。
他盯着石板上的线条看了几秒，才指了指某个连接处，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这里，石头削平一点，缝隙会更小，不容易漏烟。”
墨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轻轻笑了笑：“嗯，有道理。下次注意。”
很简短的一句交流，甚至算不上对话。
但林苹果却清晰地看到，在墨肯定了他的建议后，玄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瞬，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但那细微的变化，被林苹果捕捉到了。
林苹果停下脚步，没有上前打扰这兄弟间难得的、近乎生涩的互动。
她知道，有些心结，需要时间和耐心才能慢慢解开。
墨正在尝试，而玄，似乎也给出了微弱的回应。
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悄悄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真好呀！”
林苹果哼着歌，打算回石屋先给大家准备好午饭，毕竟最近工作量这么大。
“首领，有一位自称是您朋友的雄性在部落外围，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