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风雪夜奔
北风如刀，刮过荒原，卷起漫天雪沫。萧景珩勒住马缰，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天地，眉宇间凝结着寒霜。
“殿下，暴风雪要来了。”副将赵擎驱马近前，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是否找个地方暂避？”
萧景珩摇头，目光坚定：“北狄铁骑已破黑水关，每耽搁一刻，边境百姓就多一分危险。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务必在明日黎明前抵达雁门关！”
“可是殿下，将士们已经连续行军两日...”
“军情紧急，顾不得这许多了。”萧景珩一夹马腹，率先冲入风雪中。
三日前，他还在江南与沈清璃探查青云会的秘密，突然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北狄十万铁骑南下，连破三关，直逼雁门。若雁门失守，北狄便可长驱直入，直捣中原。
皇上急召他回京，命他率五万精骑驰援北境。临行前，沈清璃将一份亲手绘制的北境舆图塞入他手中。
“此去凶险，万事小心。”她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这份舆图是我根据各方情报绘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萧景珩握紧怀中那份尚带余温的舆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若非朝中需她坐镇，他真希望能与她并肩作战。
夜色渐深，风雪愈烈。五千轻骑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人马皆疲。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擎抹去脸上的冰霜，“风雪太大，将士们视线受阻，马匹也快撑不住了。”
萧景珩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他取出沈清璃所赠的舆图，就着微弱的火光仔细查看。
“前方十里处有一处山谷，名唤‘避风峡’，我们先去那里暂避风雪。”
赵擎惊讶：“殿下如何得知？末将在北境驻守多年，从未听说过避风峡。”
萧景珩微微一笑：“太子妃所赠舆图，标注甚详。”
果然，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山谷入口。谷内风雪果然小了许多，将士们得以稍作休整。
萧景珩命人生火取暖，自己则借着火光再次研究舆图。这份舆图不仅标注了山川地形，还详细注明了水源、可避风处、甚至一些隐秘小路。
“清璃真是用心良苦。”他心中感动，指尖轻轻抚过图上娟秀的字迹。
突然，谷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敌袭！”警戒的士兵高声示警。
萧景珩立即起身：“全军戒备！”
然而为时已晚，无数箭矢如雨点般从谷口射入，顿时惨叫声四起。
“保护殿下！”赵擎拔刀高呼，率亲兵将萧景珩护在中间。
萧景珩冷静观察战局。袭击者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矫健，箭法精准，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占据谷口高地，以箭雨压制，让谷中的周军无法突围。
“殿下，末将率人冲出去，为您杀开一条血路！”赵擎请命。
“不可！”萧景珩阻止，“敌军占据地利，硬冲只是送死。”
他再次展开舆图，目光落在一条标注为“猎户小径”的隐秘路线上。这条小路从山谷侧面蜿蜒而上，可直达谷顶。
“赵擎，你带大部分人佯攻谷口，吸引敌军注意。”萧景珩低声道，“我率一队精锐从侧面绕到他们背后。”
“太危险了！让末将去吧！”
“不必多言，执行命令！”
萧景珩亲自挑选了五十名身手最好的亲兵，借着夜色和风雪的掩护，悄悄向侧面移动。
猎户小径险峻异常，在风雪中更是难行。众人手脚并用，艰难向上攀爬。
突然，前方探路的士兵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从悬崖上跌落。
“有埋伏！”亲兵队长低呼。
萧景珩立即示意众人隐蔽。只见前方出现几个黑影，正是北狄士兵。他们显然知道这条小路，特意在此设伏。
“殿下，怎么办？”亲兵队长焦急地问。
萧景珩冷静观察地形，发现左侧有一处陡坡，虽然危险，但或许可以绕过去。
“你们在此吸引注意，我独自绕过去。”
“不可！太危险了！”
萧景珩已经解下披风，轻装简从：“这是命令！”
他借助岩石和枯树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陡坡移动。风雪掩盖了他的踪迹，北狄伏兵并未察觉。
陡坡积雪深厚，萧景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一株崖柏，稳住身形。
低头看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萧景珩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攀爬。
终于，他成功绕到北狄伏兵后方。对方只有五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的小路。
萧景珩悄无声息地接近，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瞬间解决两人。另外三人反应过来，拔刀相向。
刀光剑影在风雪中交错，萧景珩虽是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武功得自大内高手真传，又经战场磨练，早已非同一般。
不过片刻，三名北狄士兵已倒在血泊中。
萧清珩检查尸体，发现他们并非普通北狄士兵，而是北狄王庭直属的“黑狼卫”。黑狼卫是北狄最精锐的部队，通常只执行特殊任务。
“黑狼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心中升起疑云。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黑狼卫使用的箭矢，制式特殊，箭簇上有独特的螺旋纹路——这与四年前他遭遇刺杀时，刺客使用的箭矢一模一样！
当年那场刺杀，他险些丧命，幕后黑手一直未能查出。如今同样的箭矢出现在北狄精锐手中，难道...
萧景珩心中警铃大作。若北狄与朝中某人勾结，那此次北境之战，恐怕另有隐情！
他不敢耽搁，立即发出信号，让下面的亲兵上来。众人合力，很快清除谷顶的北狄士兵。
从高处俯瞰，谷口的战况一目了然。北狄伏兵约百余人，凭借地利将赵擎等人压制在谷内。
“弓箭手就位。”萧景珩冷静下令，“瞄准那些持火把的，先打掉他们的照明。”
五十名精锐都是神射手，箭无虚发。不过几轮齐射，谷口的火把大多熄灭，北狄士兵陷入黑暗与混乱。
“杀！”萧景珩一声令下，率众从高处冲下，与赵擎里应外合。
北狄伏兵措手不及，很快被歼灭。萧景珩特意留下几个活口，准备审讯。
清理战场时，赵擎拎着一具尸体过来：“殿下，你看这个。”
那是一名北狄军官，服饰与普通士兵不同，腰间挂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狼头图案。
“黑狼卫百夫长。”萧景珩面色凝重，“看来这次伏击是早有预谋。”
赵擎不解：“北狄如何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就连我们自己，也是在避风峡才临时决定停留的。”
萧景珩没有回答，但心中已有猜测。他取出那支特殊的箭矢，递给赵擎：“可认得这个？”
赵擎仔细查看，忽然面色大变：“这...这是...”
“四年前，我就是被这种箭所伤。”萧景珩冷声道，“当时太医说，箭簇上有毒，若非救治及时，我早已命丧黄泉。”
赵擎震惊：“殿下是说，朝中有人与北狄勾结？”
“不止勾结。”萧景珩目光如冰，“此人四年前就想取我性命，如今更是将我们的行军路线泄露给北狄。若我所料不差，雁门关内，恐怕也有他们的人。”
这时，审讯俘虏的士兵来报：“殿下，那几个北狄俘虏都服毒自尽了。”
萧景珩并不意外：“果然是死士。收拾战场，立即出发！”
“殿下，将士们疲惫不堪，是否...”
“敌军既然在此设伏，说明他们早已掌握我们的行踪。”萧景珩翻身上马，“我们必须改变路线，加快速度，打乱他们的部署。”
他再次展开沈清璃所赠的舆图，指着一条隐秘小路：“改走这条路，虽然难行，但可节省半日时间。”
赵擎担忧：“这条路要穿过黑风岭，地势险要，若再遇伏击...”
“正因地势险要，敌军才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路。”萧景珩道，“况且，清璃在舆图上标注，黑风岭有一处温泉，将士们可在那里稍作休整。”
事实证明，萧景珩的决策是正确的。改变路线后，再未遇到伏击。在黑风岭的温泉处，将士们得以缓解疲劳，治疗伤患。
萧景珩独自站在岭上，望着北方隐约的火光。那是雁门关的方向，战火已经烧到了那里。
“殿下，有京城来的密信。”亲兵呈上一封蜡封的信函。
萧景珩拆开一看，是沈清璃的亲笔信。信中除了关切之语，还提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兵部侍郎张承近日行为异常，与多名北境将领有秘密往来。
张承是二皇子的旧部，二皇子兵败后，他主动投诚，被皇上留用。若他是内奸，那北境的布防恐怕早已泄露。
萧景珩立即修书两封，一封给沈清璃，请她继续监视张承；另一封给雁门关守将李靖，提醒他提防内奸，但没有明说怀疑对象。
“赵擎，选派十名精锐，化装成北狄士兵，先行潜入雁门关。”萧景珩下令，“我要知道关内的真实情况。”
“是！”
休整一个时辰后，大军继续出发。萧景珩心知，接下来的战斗，不仅要面对北狄铁骑，还要提防背后的暗箭。
风雪渐小，东方露出鱼肚白。经过一夜疾行，雁门关已经遥遥在望。
然而关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沉谷底——关墙上飘扬的是北狄的狼旗，关前尸横遍野，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雁门关...失守了？”赵擎难以置信。
萧景珩紧握马鞭，指节发白。雁门关是大周北境最重要的关隘，一旦失守，北狄便可长驱直入。
“殿下，现在怎么办？”众将围拢过来，面色凝重。
萧景珩沉思片刻，忽然问：“舆图上标注的密道，可还通畅？”
赵擎一愣：“殿下是说...那条直通关内的密道？”
沈清璃的舆图上，不仅标注了山川地形，还详细绘制了雁门关的防御工事，甚至包括几条鲜为人知的密道。其中一条密道，可从关外的鹰嘴崖直通关内将军府。
“选派三百精锐，随我从密道入关。”萧景珩果断下令，“赵擎，你率大军在关外伺机而动。以狼烟为号，里应外合，夺回雁门关！”
“太危险了！让末将去吧！”
“我意已决。”萧景珩目光坚定，“雁门关关系北境存亡，必须尽快夺回。况且...”
他望向关墙上飘扬的北狄狼旗，眼中闪过寒光：“我要亲自会会那个内奸。”
半个时辰后，萧景珩率三百精锐来到鹰嘴崖。根据舆图标注，密道入口就在崖下的一处洞穴中。
洞穴隐蔽，入口被藤蔓覆盖，若非有舆图指引，根本无从发现。
“殿下，入口在这里！”亲兵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萧景珩率先进入，众人鱼贯而入。密道内阴暗潮湿，但还算通畅。显然，这条密道近期还有人使用。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出口处是一口枯井，上方正是将军府的后院。
萧景珩悄悄探出头，只见院中寂静无人，但前厅方向传来喧哗声，似乎是北狄人在饮酒作乐。
“分头行动。”萧景珩低声道，“一队去粮仓，一队去军械库，其余人随我去前厅。以哨声为号，同时发难。”
众人领命，悄无声息地散开。
萧景珩率亲兵向前厅摸去。越靠近前厅，喧哗声越大，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从窗缝望去，只见厅内北狄军官正在狂欢，几个周人女子被强行搂在怀中，瑟瑟发抖。主位上坐着一个北狄大将，正是北狄名将拓跋宏。
而让萧景珩瞳孔收缩的是，拓跋宏身旁坐着一个周人官员，虽然背对着窗户，但那身形...
这时，那官员转过头来，与拓跋宏举杯共饮。烛光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正是兵部侍郎张承！
果然是他！
萧景珩强压怒火，继续观察。只见张承与拓跋宏相谈甚欢，显然早已勾结。
“将军放心，萧景珩此时应该已经死在避风峡了。”张承谄媚道，“就算他侥幸逃脱，雁门关已破，他区区五万兵马，如何抵挡将军的十万铁骑？”
拓跋宏大笑：“好！待我攻下京城，必请大汗封你为南院大王！”
“多谢将军！”
萧景珩眼中杀机毕露。他悄悄打了个手势，亲兵们立即做好准备。
“放信号！”他低喝一声。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烟花。
顿时，将军府内外杀声四起。粮仓、军械库同时起火，关外赵擎见到信号，也率军发起进攻。
萧景珩一脚踢开厅门，长剑直指张承：“叛国逆贼，拿命来！”
厅内北狄军官大惊失色，慌忙拔刀应战。张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战斗异常激烈，萧景珩如虎入羊群，剑光闪处，北狄军官纷纷倒地。亲兵们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控制了大厅。
拓跋宏见势不妙，欲跳窗逃走，被萧景珩一剑刺中大腿，生擒活捉。
“绑了！”萧景珩冷声道。
这时，关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周军里应外合，北狄人群龙无首，很快溃败。
天亮时分，雁门关重新飘起大周旗帜。
萧景珩站在关墙上，望着溃逃的北狄残兵，面色却无喜色。
“殿下，此战大捷，为何闷闷不乐？”赵擎问。
萧景珩轻叹：“内奸虽除，但朝中恐怕还有他们的同党。北狄此次南侵，背后必有更大阴谋。”
他取出那支特殊的箭矢，目光深邃：“四年前的刺杀，如今的叛国...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远方，北狄溃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但萧景珩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在他看不见的远方，一队神秘的黑衣人正快马加鞭，向京城方向疾驰。为首之人怀中，揣着一封密信，信封上赫然盖着青云会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