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参加外门大比后，孙建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往日里对他还算客气的几个外门弟子，如今碰面时，眼神里多了几分疏离和审视，仿佛在掂量他这个“不自量力”的杂役有几斤几两。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毫不避讳的议论飘入耳中。
“啧，一个五行伪灵根的杂役，炼气二层也敢报名？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怕是以为得了柳师姐几分青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也好，武试第一轮就能看他笑话，省得在百草园碍眼。”
孙建对此只是置之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前世在工地，他见过太多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事情，这点冷言冷语，还动摇不了他的心境。他清楚，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硬道理，在没有展现出价值之前，不被看好是常态。
让他感到些许暖意的，反而是来自底层杂役弟子们的关心。
李铁、王河、赵石几人，私下找到孙建，脸上带着担忧。
“孙师弟，你可想清楚了？那外门大比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上了擂台，伤残不论！”李铁性子直，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河也劝道：“是啊，孙师弟，你脑子活络，在灵植园干得好好的，何必去冒这个险？贡献点咱们慢慢攒就是了。”
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赵石，也憋出一句：“孙师兄，小心。”
看着他们真诚（虽然带着点看衰）的关心，孙建心中微暖。他拍了拍李铁的肩膀，笑道：“几位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去见识一下世面，顺便碰碰运气，赚点贡献点罢了。就算输了，也不丢人，回来继续跟各位师兄种地便是。”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让李铁几人稍稍安心了些。他们知道孙建不是莽撞之人，既然敢去，或许真有什么依仗？
刘管事也把孙建叫去，敲打了几句：“孙建，你小子有点歪才，我老刘是承认的。但这大比非同小可，那些外门弟子个个都不是善茬，手段狠辣。你去了，莫要强出头，保住小命要紧。真受了伤，耽误了药圃的活计，我可饶不了你！”话虽严厉，却透着几分粗犷的关怀。
孙建恭敬应下：“多谢刘管事提点，弟子明白。”
最让孙建意外的，是柳芷晴的态度。
在她来百草园巡视时，孙建主动提起了报名大比的事。柳芷晴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了。”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继续检查灵草，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以柳师姐的身份和性子，难道还能指望她给自己加油鼓劲不成？能默许他去参加，或许已经是一种无形的支持了。
然而，在他准备离开时，柳芷晴却看似随意地丢过来一枚玉简。
“这是往年外门大比文试的一些常见题型和范围，你既报名，便看看吧，莫要……输得太难看，丢了炼丹堂的脸面。”
孙建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中顿时一震！这玉简里记载的内容，远比他在藏经阁能找到的详细和有针对性的多！不仅列出了重点考察的知识范围，甚至还有一些解题思路和易错点分析！这分明是内部资料！
“多谢柳师姐！”孙建由衷地感激道。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柳芷晴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带着这份珍贵的“备考资料”，孙建开始了最后的冲刺。他将玉简中的内容与自己所学融会贯通，反复揣摩。在照料百草园时，他也会刻意将理论知识与实际灵草形态、药性相互印证，加深理解。
大比之日，终于到来。
青垣宗外门广场上，人声鼎沸，数千名外门弟子齐聚于此，气氛热烈而紧张。高台之上，端坐着几位气息渊深的内门长老和执事，柳芷晴赫然也在其中，她坐在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身后，应该是她的师尊，炼丹堂的一位长老。
孙建穿着那身显眼的灰色杂役服饰，站在人群边缘，显得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微加速的心跳。
第一场，文试。
所有参赛弟子被引入一座大殿，每人一个独立的隔间，面前摆放着一枚特制的答题玉简。题目涵盖极广，灵植辨识与培育、基础丹理与药材处理、常见阵法原理与辨识、低阶符箓绘制要点、修真界地理历史、功法运行基础等等，包罗万象。
孙建沉下心来，神识沉入玉简，开始答题。
前面的基础题，对他而言毫无难度。他笔走龙蛇（神识刻画），答案清晰准确。
到了后面的综合应用题，则开始考验弟子们的真正功底和理解能力。
“现有‘枯叶病’侵害‘凝露花’，症状为叶脉泛黄，灵气溃散，试分析病因及提出三种以上防治方案，并阐述原理。”
孙建略一思索，便从病原（真菌或细菌类比）、传播途径、环境诱因（湿度过大、通风不良）等多个角度分析，提出的方案不仅包括常规的隔离、喷洒低毒杀菌类药液（他根据药性自己搭配设想），甚至还提出了利用特定喜阳灵草进行伴生，改善局部微环境的“生态防治法”，原理阐述清晰，思路新颖。
“试论述‘火炼之术’与‘水炼之术’在炼制‘辟谷丹’时的优劣异同，并分析其对成丹品质的影响。”
孙建从能量传递效率、药性提取完整性、对热敏性成分的保护、操作难度与成本等多个维度进行对比分析，条理分明，逻辑严谨，甚至引用了自己观察不同灵草对火候耐受性的数据作为佐证。
“有一简易‘迷踪阵’布局如下（附图），试指出其三处明显破绽，并说明如何改进以提升其迷惑效果。”
孙建一眼就看出了那阵法在节点能量分配不均、回路存在冗余、以及与环境契合度差等问题，提出的改进方案直指核心，虽然用语还是带点他个人的“工程风格”，但原理正确，效果显着。
他答题的速度极快，神识在玉简上划过道道残影。很多题目，他不仅给出了标准答案，还附上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和优化思路，有些想法甚至让暗中关注着答题情况的长老们都微微动容。
当孙建放下答题玉简，走出大殿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半个时辰。他是第一批交卷的弟子之一。
看到他这么快出来，不少等候在外的弟子都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果然，杂役就是杂役，怕是题目都看不懂，直接放弃了吧？”
“装模作样，这么快出来，能答出个什么？”
“等着武试看他怎么出丑吧！”
孙建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到一旁闭目养神，回忆着刚才的试题，查漏补缺。
高台之上，柳芷晴看着下方那个独自静立的灰色身影，清冷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她身为内门弟子，又是炼丹堂翘楚，自然有权限看到部分优秀弟子的答题情况。刚才神识扫过，孙建的答案，其深度、广度和独特的思路，让她都感到有些意外。
“此子……于百艺理论一道，天赋异禀。”她身旁那位清癯老者，炼丹堂的陈长老，捋着胡须，轻声说了一句。
柳芷晴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但看向孙建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文试成绩需要时间统计，紧接着便是抽签决定武试对阵。
当孙建看到自己抽到的签位和对手名字时，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第一轮，丙字擂台，对手：赵虎。
旁边有知情的弟子立刻议论开来：
“赵虎？那个体修？炼气期五层！一手‘裂石拳’刚猛无比！”
“完了完了，这杂役第一轮就碰到硬茬子了，怕是要被一拳打下擂台。”
“运气真背啊！”
孙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那几张温热的符箓和那个小小的阵盘。
文试的锋芒已露，接下来，便是真正的考验了。武试擂台上，他这套“差异化竞争”的策略，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还能否奏效？
人情冷暖，他已初步体会。而现在，他需要用拳头（或者说，用他的方式）来扞卫自己刚刚展露的一点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