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呜呜掠过黑石地的气流，猛地沉了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进地面的孔洞里。
洛亦宁睁开眼时，正看到篝火的最后一点火星骤然熄灭，四周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怎么了？”
肩头的小黑被惊动，支棱起耳朵（那团黑雾凝成的尖锥），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两点幽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洛亦宁没说话，只是按住它的脑袋，指尖搭在腰间的影刃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影能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颤抖，不是战斗时的激烈碰撞，而是像大地在巨兽脚下的共振——沉闷，且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影将。”
她低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精准地传到影将耳中，“让巡逻队收缩防线，别靠近异动源头。”
影将的身影在黑暗中动了动，红色的影能像水波般扩散开，那是他在传递命令。
片刻后，分布在四周的影卫们如同归巢的鸟，悄无声息地聚拢到黑石地边缘，形成一个半圆的防御圈，铠甲上的红纹只亮到能看清彼此的程度，避免暴露位置。
老者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铜球在他面前悬浮，蓝光比平时亮了数倍，却奇异地没有扩散，只是在球体周围凝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像在解析什么。
“这波动……不对劲。”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不是普通魔物的气息，影能密度太高了，像是……像是一头成年的深渊领主路过。”
洛亦宁的心沉了沉。
深渊领主，那是至少S级的存在，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遇上了只有跑路的份。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里的影眠草膏，那里还剩小半瓶，是最后的底牌——如果真的冲突起来，至少能让影将撑得久一点。
黑暗中，影能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地面上的黑石开始轻微跳动，原本平整的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从西北方向延伸过来，像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地底移动。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从地底传来，节奏缓慢却极具力量，每一次震动都让空气震颤，连带着影卫们的铠甲都发出细碎的嗡鸣。
小黑缩在洛亦宁的颈窝里，身体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爪子紧紧扒住她的衣服——这小家伙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露出了罕见的紧张。
洛亦宁轻轻拍了拍它的背，用自己的影能裹住它，试图传递一些安心的信号。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西北方向的黑暗，那里的影能波动最剧烈，仿佛有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苏醒。
“影七，用影眼看看。”
她下令，影七的能力是制造无形的侦查影线，适合这种黑暗中的探查。
影七领命，身形化作一道几乎透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西北方向潜行。
他的影线如同蛛网般铺开，将前方的景象传递回来——那是一片扭曲的影能乱流，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偶尔闪过的巨大轮廓，像山脉在移动。
【主人，看不清，影能干扰太强。】
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边的影能浓度超过了探测上限，我的影线快要被撕碎了。】
“回来。”
洛亦宁当机立断，“别勉强。”
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保存实力比冒险探查更重要。
影七立刻撤回，回到防御圈时，影体已经有些不稳，显然是受了冲击。
洛亦宁立刻给了他一块影矿，让他抓紧恢复。
地底的震动还在继续，那“咚咚”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影卫们握紧了武器，棘影卫的尖刺上渗出绿色的毒液，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到凝固的气息。
洛亦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脑海里快速分析着：如果真是深渊领主，为什么不直接现身？
以S级魔物的傲慢，遇到他们这些“小虫子”，早就直接碾过来了，没必要这样藏藏掖掖。
“难道……只是路过？”
她心里冒出一个猜测，“或者说，它在忌惮什么？”
这个想法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路过，那他们只要保持安静，不主动挑衅，或许就能躲过去。
她立刻给所有影卫传递命令：【屏住气息，收敛影能，谁都不许动。】
影卫们立刻照做，身上的红纹彻底熄灭，影体融入周围的黑暗，像一块块沉默的岩石。
整个黑石地陷入死寂，只剩下地底传来的“咚咚”声，和那令人窒息的影能震颤。
老者的铜球蓝光也暗了下去，他闭上眼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是老派影能者的隐匿技巧，通过模拟环境影能频率来降低存在感。
洛亦宁学着他的样子，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影能流动，让自己的气息与黑石地的频率保持一致。
她能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影能正在从黑石地的西北方向掠过，像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区域。
她甚至能“看到”那模糊的轮廓——比影涡潭的boSS大了至少十倍，布满了凸起的疙瘩，像是覆盖着岩石铠甲，四肢粗壮得像攻城锤，每一步都让大地颤抖。
小黑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埋在她的颈窝里不敢出来，只露出个小尾巴尖，还在微微发抖。
洛亦宁用手轻轻按住它，给它无声的安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地底的“咚咚”声渐渐远去，西北方向的影能波动开始减弱时，洛亦宁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快过去了……”
老者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它没有发现我们。”
洛亦宁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保持着隐匿状态。
在深渊里，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致命，她必须确认那东西真的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
直到影能的颤抖彻底消失，地底的震动也完全平息，洛亦宁才缓缓抬起手，示意影卫们解除防御。
影卫们立刻行动起来，重新点亮影纹，开始探查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影将走到洛亦宁身边，红色的眼瞳里带着询问，显然是在问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不用。”
洛亦宁摇头，“我们的目标是影涡潭的boSS，没必要节外生枝。”
她看着西北方向的黑暗，那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要记下来，标记好它经过的路线，以后绕道走。”
影将点头，立刻让影卫记录下刚才的影能波动特征和方位。
小黑这才从洛亦宁的颈窝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安全了，才敢发出一声委屈的嘶嘶声，像是在抱怨刚才的惊吓。
洛亦宁被它逗笑了，捏了捏它的耳朵：“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当我的保镖？”
小黑不满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抗议。
老者走到她身边，铜球在刚才震动最剧烈的地方转了转：“刚才那东西……应该是‘影纹岩龙’，一种极其罕见的深渊魔物，以影矿为食，性格孤僻，除非被挑衅，否则不会主动攻击。”
“它的鳞片上布满了天然影纹，是制作顶级影能铠甲的材料，可惜我们惹不起。”
洛亦宁挑眉，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顶级影能铠甲材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现在想这些太不切实际，还是先搞定影涡潭的boSS再说。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影卫加强警戒，后半夜轮流休息，天亮我们就出发去影涡潭。”
经历了刚才的异动，她更迫切地想提升实力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渊里，只有足够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影卫们领命，重新布置防线。
篝火被影将用影能点燃，跳动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悸动感。
洛亦宁靠回岩石上，却没了睡意。
她看着跳动的火焰，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模糊的巨大轮廓，和那令人心悸的影能震颤。
深渊的危险，果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这又如何？
越是危险，机遇才越宝贵。
她握紧了手里的影刃，感受着体内平稳流动的影能。
只要稳步提升，总有一天，她能面对这样的存在，甚至……超越它们。
小黑重新蜷回她的肩头，这次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在做噩梦。
洛亦宁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目光望向影涡潭的方向，那里的黑暗依旧深邃，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夜，还很长。
但她已经等不及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