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边聊边吃，热乎的饭菜熨帖着冰凉的四肢，刚刚逃离危险的紧张感也随着饭粒的咀嚼逐渐消失。
张小琪扒着饭突然说：“说真的，姐，刚才看你俩往水里跳，我这心就没放下过。那水面漂的安全帽、碎标语牌，看着就跟事故现场似的，底下能见度肯定差得要命吧？”
“何止差。”白岑咽下嘴里的饭，想起水下那片幽暗，“光打出去，根本看不清远处。而且水压特别大，到 - 12 米的时候，头都是懵的。”
“水压？你们潜那么深？”杜梓睿有些惊讶。
他夹起一块野芹菜：“我以前潜水，十米就觉得耳朵疼得厉害，你们还在里面打斗？”
“不是打斗，是躲。”白岑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饭，道：“管道泄漏形成涡流，混凝土块坠落，还有脱落的主管道，我们大部分时间在规避危险。”
楚乔放下筷子，脸色有些凝重：“你们在下面启动反向装置时，水面突然翻起大股浑水，是不是内部结构开始塌了？”
“刚启动就塌了。”白岑叹了口气：“密码输完，按钮刚变绿，整个空间就开始震。我们根本没时间等进度条走完，只能往回冲。”
张小琪嘴里的莴笋还没嚼完，含混地问：“那反向装置到底启动没？”
“启动了，但有异常。我检测到管道里的黏液活性增强了，像是被装置激活了。”一直安静的潇优突然说话。
“而且……”他看向白岑，“你有没有觉得，在水下后期，你的身体有些异常？”
白岑一怔，随即想起不用呼吸也不缺氧的事，点了点头：“确实，后来我发现自己不用呼吸也没事，当时光顾着往前冲，没来得及细想。”
曹宇轩夹着一个肉片，若有所思：“不用呼吸？这太反常了。正常情况下，潜水超过十分钟就会缺氧，除非……”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疑惑显而易见。
众人也一时都沉默了，各自扒拉着饭盒里的饭，心里都清楚，水下的异常远不止这些。
白岑看着手里的饭盒，突然想起那本日记，她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深棕色的硬壳笔记本：“对了，我在控制室捡到个东西，张启明的日记。”
“张启明？”曹宇轩抬眼，“他也在水厂？”
“不仅在，还被关在地下三层，负责解决反向装置的技术问题。” 白岑小心地翻开封面，里面的纸页虽然发胀起皱，但字迹依然能辨认。
“是本日记。”她快速翻阅着，“从 7 月 20 号开始记的，他是那天被抓到水厂的。”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围拢过来。白岑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日记里的内容：
“…… 他们把我关在地下三层，说是让我解决反向装置的技术问题。这东西比图纸上复杂十倍，核心算法有个死结……”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念到张启明发现的真相时，连呼吸都放缓了：“…… 我调试了整整三天，才敢确定 —— 这反向装置就是个乌托邦。
它根本做不到‘逆转’，最多只能在未感染者体内形成一层隔离膜，阻止新的感染。
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人，接触它之后，情况只会更糟……”
“什么？”李文逸猛地提高声音，“那我们启动它还有什么用？”
白岑继续念下去，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更可怕的是副作用。
昨晚偷偷观察了实验记录，接触过装置辐射的未感染者，虽然没被感染，但体能会在短期内急剧下降，像是被抽走了某种能量。
而那些感染程度较浅的，细胞会加速坏死…… 他们根本不是在救人，是在筛选，用一个谎言筛选出暂时‘有用’的人……”
日记的后半部分，字迹越来越潦草，似乎充满了焦虑和绝望。
听到这里，曹宇轩开口了：“张启明说‘他们在筛选’，‘他们’是谁？王主任的人？还是反对派？”
他扒了口野葱爆肉，“如果反对派知道副作用，还逼张启明修装置，那他们和王主任有什么区别？”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白岑翻到 7 月 21 日的记录，指着一行字：“你们看这个 ——‘能源核心连接未知系统，运转时发出特殊频率’。
后面还有句被水泡模糊的：‘频率和变异体活跃周期吻合’。”
“什么意思？”张小琪凑过来，“这装置不仅筛选人，还在吸引变异体？”
潇优突然起身，走到水塔边缘望向远处的漩涡：“特殊频率可能是信号。反向装置名义上是‘救赎’，实际是通过频率标记未感染者、清除感染者。同时用能源核心的未知系统吸引变异体聚集。这根本是个为‘筛选’服务的闭环。”
“那能源核心呢？”杜梓睿追问，“张启明说不在主楼，还提到‘独立供电’和城东？”
白岑快速翻到 7 月 22 日，果然找到一行清晰的记录：“城东旧仓库有独立供电站，连接能源核心备份系统，钥匙在反对派老陈手里……”
她抬头看向众人，“这才是关键。装置的核心不在水厂，而在城东，水厂只是个幌子，或者说，是个放大信号的‘基站’。”
“所以我们启动的，只是个信号发射器？”李文逸骂了句。
“难怪进度条只到 15% 就塌了，说不定是故意设计的自毁程序，怕人发现核心在哪！”张小琪接口道。
楚乔摸了摸下巴：“张启明被关在地下三层，却能知道城东仓库的事，说明反对派内部也有分歧。老陈这类人可能想利用装置救人，却被核心系统的真相困住，只能偷偷给张启明递消息。”
日记只记到了7月22日。
白岑合上日记，思绪还停留在日记里的一句话上。
“它在消耗活人，不是拯救”张启明在那句话上画了个红圈。
风卷着水汽掠过水塔，远处的漩涡仍在扩大。
耳畔隐约能听见低沉的嗡鸣，那声音，和日记里 “特殊频率”的描述莫名契合。
白岑沉默了很久，对众人说“看来我们得找到那个独立供电站，才能弄明白这装置到底在给谁‘筛选’生路，又在给谁挖掘坟墓。”
潇优点头，机械臂轻轻敲击水塔铁架，发出规律的声响。
“刚才我分析旋涡涡的能量轨迹，它的源头就在城东某处，大致方向我已经清楚了，我可以在地图上标注。”潇优的机械眼盯着一个方向。
阳光彻底被乌云吞没，饭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腥气。
众人望着潇优看去的方向，心里都清楚，这顿热饭的安稳只是暂时，真正的谜团，才刚随着那本湿透的日记，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