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轻轻带上了二亚的房门,木质门扉合拢的轻响在清晨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拥抱二亚时,她睡衣上柔软布料的触感,以及那带着羞恼、体温和毫无保留信任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咖啡厅一楼飘来的淡淡烘焙香气钻入鼻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抬步准备下楼。
“啊啦啊啦~”
一个带着慵懒促狭的熟悉嗓音自身侧响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许墨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时崎狂三斜倚在他房间门对面的墙壁上,一身标志性的红黑哥特裙装,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微微歪着头,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那双异色的眼眸——一金一红,正含着盈盈笑意,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目光在他和他身后的二亚房门之间来回扫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带着明显调侃弧度的笑容。
“店长大人~”狂三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甜腻又戏谑的味道。
“一大清早的,精力就这么充沛吗?在二亚的房间里……嗯哼?”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异色瞳眨了眨,里面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折磨’我们可怜的二亚老师到现在才出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呢。” 她轻轻抬手,用纤细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红唇,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不言而喻的画面。
若是往常,许墨多半会无奈地回敬一句“别瞎想”,或是干脆顺着她的调侃反将一军。
然而此刻,在看清狂三那张鲜活、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庞的瞬间——
“狂三!”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许墨几乎是踉跄着向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猛地将倚墙而立的狂三狠狠拥入怀中!
“唔?!”
狂三猝不及防!所有的调侃、所有的促狭、所有准备好继续揶揄的话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拥抱硬生生堵回了喉咙里!
她那双总是游刃有余的异色瞳骤然睁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许墨近在咫尺的侧脸,写满了完全的错愕和茫然。
他抱得那么紧,手臂如同钢铁般箍在她纤细的腰肢和后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隔着不算厚的哥特裙装,狂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声又快又重,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完全不符合她认知中那个总是带着掌控感的店长形象。
狂三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透过紧密相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走廊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许墨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从一场可怕的梦魇中惊醒。他眼中的迷蒙迅速褪去,理智重新回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箍紧的双臂骤然松开,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
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懊恼,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咳……”他低咳一声,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目光却有些飘忽,不敢直视狂三那双此刻正闪烁着惊疑不定光芒的异色瞳。
狂三依旧僵立在原地,后背还残留着墙壁冰冷的触感。
她看着许墨迅速退开,看着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看着他试图恢复平静的模样。
一股奇异的、从未有过的热度悄然爬上她的脸颊,让她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极其罕见的绯红。
刚才被他用力拥抱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印记,隐隐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混乱在心底翻搅。
走廊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之前的轻松调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带着强烈未解之谜的暧昧和尴尬。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那个……”许墨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眼神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狂三,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单独谈谈。”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去我房间吧。”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狂三的怔忪和脸上的红晕。
“诶——?”狂三夸张地拖长了尾音,异色瞳瞬间恢复了往日那种狡黠灵动的光彩,仿佛刚才的僵硬和脸红只是错觉。
她故意用指尖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混合着促狭和诱惑的笑容,目光在许墨脸上和紧闭的房门之间流转,“单独谈谈?还是在店长你的……房间里?”
她刻意加重了“房间”两个字的读音,尾音微微上扬。
她微微侧身,故意贴近许墨一步,仰起那张精致的脸蛋,红唇轻启,带着一丝故作天真的羞怯:“店长~终于决定要对人家出手了吗?嗯……如果是你的话……”
狂三故意停顿,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扇动了一下,视线暧昧地扫过许墨的唇,“其实……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哦~更刺激一点,不是吗?”
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腰肢,姿态妖娆又俏皮,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刺激”的提议。
许墨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一股熟悉的无力感伴随着巨大的荒谬感涌了上来。
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狂三,别闹。是正事!非常、非常严肃的正经事!”
他强调着,语气加重,试图将她从那种戏谑的状态里拉出来。
“正事?”狂三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正事需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非得去店长你那私密的房间里谈呢?”
她故意环视了一下空旷的走廊,摊了摊手,“你看,这里明明很安静,很适合‘谈正事’呀。店长你这么坚持……该不会是想对人家图谋不轨,又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吧?”
她歪着头,笑容甜美又危险,像只逗弄着猎物的猫。
看着狂三这副油盐不进、故意曲解的模样,许墨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直接切入核心:
“我需要你对我使用【刻刻帝】的【十之弹】(Yod)。”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空气瞬间安静了。
狂三脸上那玩世不恭的、充满挑逗意味的笑容,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僵住。
那双异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戏谑、促狭、伪装(?)出来的羞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十之弹】——共享被击中目标过去经历的时间之弹。
他让她对他用这个?为什么?他想让她看什么?
她紧紧盯着许墨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但更深的地方,却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黑暗。
他好像没有在开玩笑。
刚才那个失控的拥抱,他此刻眼中无法掩饰的沉重和认真……这一切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狂三无法想象、却本能感到心悸的可能性。
他所说的“正事”,其分量远超她之前的任何预估。
狂三脸上的所有轻佻彻底消失无踪。她深深地看了许墨一眼,没有再多问一句“为什么”,也没有任何犹豫。
凭借近乎本能的信任,狂三选择了相信。
“明白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再无一丝调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她优雅地抬起右手,猩红的灵力光芒在她掌心骤然汇聚、旋转、凝聚!
一把造型繁复华丽的保证燧发枪瞬间具现化在她手。
枪口抬起,稳稳地指向许墨的眉心!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空气传来。
“可能会有点头晕,或者头痛。”狂三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异色瞳锁定着许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准备好了吗,店长?”
许墨眼神沉静如水,迎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闪避,只是轻轻颔首:“动手。”
砰——!
一声沉闷而奇特的枪响在走廊里骤然炸开!
枪口喷薄出的并非子弹,而是一道凝练的猩红光流,它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毫无阻碍地没入了许墨的眉心!
“呃——!”
许墨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无穷无尽的光影碎片所淹没!
未来!那惨烈到令人窒息的未来!
【瘴毒净土】内与莲的生死搏杀,精灵形态“许清”的爆发与压制……
画面疯狂切换,快得令人眩晕!紧接着是崇宫澪本体降临!那只手从狂三背后贯穿而出、瞬间夺走她生命,并紧接着贯穿了许墨自己和风侍八舞的胸膛!
灵结晶被生生挖出的冰冷剧痛!狂三本体意识湮灭前,最后看向他那个眼神的定格……
令音就是幻影的残酷现实,法则领域内和崇宫澪的激烈交战,白发莲的意外反水。
接着,一切定格在那个最微小也最震撼的片段——那个行为跳脱的狂三分身,用尽最后的力量,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下,将蕴含着她所有意志的“时间”渡入他口中……以及她在彻底消散前,那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告白:
“店长……【我】啊,最最最最喜欢你了哦……”
最后,是许墨自己,在澪毁灭性的攻击面前,扣动了【六之弹】的扳机。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顺着那道猩红的时间光流,逆向冲入了狂三的意识深处!
“唔……!”
狂三握着【刻刻帝】的手猛地一颤,枪口微微下垂。
她的身体同样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这信息洪流的冲击。
那双异色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瞳孔急剧收缩。
她看到了!她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看到了那个自己选择的分身,在绝望中献祭一切,用吻传递力量与告白的全过程。
那句“最喜欢你”的呐喊,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看到了许墨是如何在失去她、失去众多伙伴的绝境中,利用她分身传递的力量和怀表(【六之弹】),逆转时间,回到了现在!
时间仿佛静止了。猩红的光流缓缓消散在空气中,燧发枪化作光点隐没于狂三的掌心。走廊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狂三缓缓地抬起头。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空白。
但在这层空白之下,一股难以形容的风暴正在那双异色瞳的最深处疯狂酝酿、翻涌、积聚,一抹猩红在她的酒红色的眼眸中闪烁。
愤怒?不,远不止愤怒。那是对崇宫澪的滔天恨意!是目睹自己惨死、同伴凋零的狂暴杀机!
是得知自己某个分身竟在最后时刻爆发出如此纯粹爱意的剧烈震荡!
所有复杂极端的情感在她眼中交织,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许墨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危险红光,他强忍着【十之弹】带来眩晕感,再次上前一步。
他没有再拥抱她,而是伸出手,温热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轻轻却坚定地捂住了她微张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红唇。
“嘘——”
许墨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噤声手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还不是时候。跟我来。”
狂三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没有挣脱。
她只是任由许墨握着自己的手腕,异常顺从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属于许墨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