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十月十五日晚,宋军大营已经开始扎营,中军御帐之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西夏舆图悬挂在帐中,上面已用不同颜色的标识标注出敌我态势。赵佶坐于主位,但并未身着戎装,而是一身常服,以示不直接干预指挥。种师道因身体原因坐于侧首特设的软椅上,姚古、折彦质、种浩、王禀、以及被紧急召回的刘光世、韩世忠以及总参谋使吴敏、兵部尚书宇文虚中等核心文武齐聚一堂,气氛严肃而专注。
赵佶首先定下基调:“朕此行,意在鼓舞士气,稳定大局,非为越俎代庖。前线一切军事指挥,皆由姚古将军与种老将军决断,总参谋司协同,朕绝不干涉。今日会议,朕只带耳朵,诸位畅所欲言。”
姚古与种师道对视一眼,种师道微微颔首。姚古便起身,走到舆图前,作为前线总指挥主持军议。
“陛下,诸位,”姚古声音沉稳,“据皇城司最新密报,以及前方斥候探查,西夏已放弃外围诸多据点,正全力收缩兵力,意图固守盐、灵、兰三州,行坚壁清野之策,欲拖垮我军。”
种浩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坚壁清野?贺兰山下,灵州周边,乃西夏最富庶之地,其仓促之间,岂能尽数迁移焚毁?不过是困兽犹斗,妄图凭城高池深阻我兵锋罢了。”
折彦质却看得更深一层:“困兽之斗,亦不可小觑。尤其是其铁鹞子,虽在野狼坳受创,但主力尚存。若其避我锋芒,不与我主力决战,转而利用其骑兵机动优势,袭扰我漫长粮道,断我后勤,则我军危矣!”
一直仔细聆听的韩世忠此时猛地一拍大腿:“折兄弟说到点子上了!老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咱们八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耗费巨万。从渭州到灵州,路途不近,还要经过几处荒凉地带。西夏崽子要是豁出去,派铁鹞子精锐不要命地穿插进来,专挑运粮队下手,咱们总不能派大军天天护着粮车走吧?”
刘光世也沉吟道:“韩帅所言极是。粮道乃大军命脉,一旦有失,军心必乱。西夏若行此策,确是一招毒棋。”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后勤与粮道安全上。这正是西夏可能利用的最大弱点。
这时,赵佶缓缓开口,他并未直接指挥,而是提出了一个方向性的思考:“若朕是西夏国主,在正面难以抵挡我军兵锋的情况下,必然会想方设法攻击我军最脆弱之处。粮道,首当其冲。或许,他们不仅会袭扰,更会……诱敌。”
“诱敌?”姚古眼神一凝。
“不错。”赵佶点头,“佯装某处兵力空虚,或露出破绽,诱使我偏师冒进,而后以精锐铁骑,尤其是铁鹞子,迅速合围,力求吃掉我一部,打击我军士气,甚至可能试图……威胁朕之安危,迫使我军主力回援或后撤。”
赵佶此话一出,帐内众人皆感脊背一凉。皇帝亲征,既是最大的士气鼓舞,也可能成为敌人重点针对的目标。
种师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沙哑开口:“陛下圣虑周详。此确为西夏可能行险一搏之策。我军万不可因小利而冒进,需稳扎稳打,各军之间保持紧密呼应,不给其可乘之机。”
针对粮道和可能的诱敌之计,姚古与众人迅速商议对策。
姚古首先点将:“王禀听令!”
“末将在!”王禀霍然起身。
“命你率五千龙骧军精锐,不再担任前锋,转而为护粮专使!负责往来粮道之安全!遇小股袭扰,自行歼灭;遇大队敌军,则结阵固守,同时快马通传前后!务必确保粮道畅通无阻!”
“末将领命!必保粮道无忧!”王禀声音铿锵。龙骧军战力强悍,由其护粮,可谓万无一失。
接着,姚古看向舆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在各险要处,增设烽燧哨卡,配备快马信鸽。运粮队伍采取多批次、小梯队方式前进,减少单次被袭击的损失。各军驻扎时,亦需派出游骑,清扫周边五十里,确保大营安全。”
关于可能出现的诱饵,姚古定下规矩:“凡遇敌示弱,或小利诱惑,各军需立即上报参谋司,不得擅自追击!参谋司需综合各方情报,研判其真实性。宁可错过战机,不可坠入陷阱!”
战略已定,赵佶最后补充了一点关于军粮的想法,这并非指挥,而是提供一种思路:“至于军粮消耗,朕偶有一想。我军推进,亦可效仿以战养战之古法,但非劫掠百姓。西夏坚壁清野,必有遗漏,或有大户存粮。我可派出精干小队,由熟悉本地情形的向导带领,专门搜寻此类粮秣,按价购买或暂借,出具凭证,待战后由朝廷结算。如此,既可减轻后方转运压力,亦可更快速度补充军需。”
这个想法既考虑了实际需求,又维护了王师形象,众将皆觉可行。
御帐会议至此,大的战略方针和应对策略均已明确:主力稳步推进,护粮为重,谨防诱敌,必要时以战养战。宋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清晰地指令下,开始向着西夏腹地,稳健而致命地碾压过去。而西夏精心策划的坚壁清野与截粮诱敌之策,尚未完全展开,便已大半暴露在宋军高层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