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衍将水果刀“哐当”一声扔回果盘。
清脆的撞击声吓得失神的助理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还以为自家老板要开始热身了。
不曾想，贺司衍面无表情地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助理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老板刚才的“地狱宣言”，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久散不去。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跟了这么个疯批老板，早晚有这么一天。
反正工资高福利好，老板虽然疯，只要不惹到宋小姐，对下属其实还挺护短。
拼了！
大不了明天就去报个泰拳班，再给全公司安保部升级装备。
老板，您前方开火，我……我尽量在后面给您摇旗呐喊，处理后勤，顺便学点急救知识以防万一！
助理一边在心里上演完这出跌宕起伏的大戏，身体一边本能地跟上贺司衍决绝离去的步伐。
路过瘫坐在沙发上，还未从儿子要“拖陆家下地狱”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的贺父和贺母时，助理不忘职业，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飞快地点头致意，“贺董，夫人，我们先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说完，他迅速窜出大门，生怕晚一步就被老板丢下。
冷风中，助理小跑着追上已经拉开车门的贺司衍，深吸一口气，拿出专业的态度，“老板，接下来怎么做？是直接去……呃，找陆程序谈谈，还是先从其他方面入手？”
贺司衍坐进后座，冷硬的侧脸在不说话时添上几分俊朗。
他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紧张，眼神异常坚定的助理，眸色深沉。
“回医院。”
“然后，让阿强把‘老K’和陆程序所有的关联，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陆家的海外生意，特别是陆正庭和陆程序经手的部分，我要知道最详细的资料，越脏越好。”
“是！”
助理立马应道，双手操控着方向盘驶动车子。
平静的脸庞下，却是掩盖着内心的咆哮。
挖黑料！
这个我在行！
老板果然还是走技术流吧？
希望如此！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千万别让我真去学泰拳！
—
贺司衍赶到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的IcU楼层时，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焦灼地趴在护士站前，语气急切地询问着什么。
单凭背影，他就认出此人是周未。
既然能找到这里，定然是知晓些什么。
“护士小姐，拜托你再查一下，宋舒月，木字宋，舒服的舒，月亮的月！她肯定在这里！我朋友说她伤得很重……病房号到底是多少？让我看看她好不好？”
护士耐心地向她解释着IcU的探视规定和隐私保护政策。
并非不想让人进去，可是规定摆在那里，护士也没有办法。
周未急得额头冒汗，却又无可奈何。
电梯口的贺司衍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去，嗓音果断地插入对话，“跟我来。”
周未闻声回头，看到贺司衍的瞬间，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主心骨。
但很快就被他此刻的状态惊到。
贺司衍脸色比较差，眼下泛着浓重的阴影，周身散发出一种混合疲惫和某种濒临爆发边缘的压抑气息。
“贺……”周未张了张嘴。
贺司衍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护士微微颔首，显然是认识的。
护士看到贺司衍，从容的开口，“贺先生，您来了，宋小姐还在IcU-6床，生命体征目前平稳。”
贺司衍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未连忙跟上贺司衍的步伐，心里松了口气。
可看到贺司衍这副模样，心底有些不安。
看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下午四点，两人被指引到IcU外的家属准备区。
护士拿来两套蓝色的、轻薄的一次性无菌隔离衣，还有一次性帽子、鞋套和口罩，要求他们更换。
贺司衍沉默地接过衣服，走到空无一人的男换衣间，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动作异常仔细地穿上那身粗糙的蓝色隔离衣。
衣服并不算合身，反而有些宽大，套在他颀长挺拔的身躯上，瞬间抹去他平日里所散发出的冷峻和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被医疗环境所“规训”的陌生感。
他戴上浅蓝色的无纺布帽子，帽檐压住他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再戴上口罩，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周未同样笨拙地换好衣服，会合看着贺司衍这身打扮，心里很不是滋味。
探视时间仅有下午四点到四点半，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一到，护士抬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穿过一道道自动门，即使戴着口罩，两人也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重。
IcU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唯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电子音，如同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贺司衍的脚步在5号床前停下。
病床上，宋舒月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她的脸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边缘依稀能看到干涸的药渍。
她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输液管和各种监测线，胸口贴着电极片。
那些冰冷，闪着光或跳动着数字的仪器，将她与鲜活的世界隔离开来，只能通过屏幕上起伏的曲线证明着她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
贺司衍静静地看着她躺在那里，安静的模样，与他记忆中冷静、狡黠、偶尔带着刺的宋舒月，判若两人。
身边的周未看到这一幕，眼眶顿时泛红。
她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哽咽道：“月月……我是未未啊，我来看你了，对不起，你伤得这么严重，我竟然才知道，你不是最厉害的吗？快点醒过来啊……”
“我们说好下次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川菜馆的，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周未语无伦次地说着，想触碰她，又怕弄疼她，或者干扰到仪器，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一番纠结下，周未轻轻握住她没有打针的手腕，所触碰到地方，皆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