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办公室。
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三四个烟头。县委书记背着手,站在窗前,俯瞰着县城的夜景,眉头紧锁。
陈净的电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他心中滔天的波澜。他知道陈净是条鲶鱼,却没想到这条鲶鱼如此迅猛,下水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咬住了水底最肥硕、最盘根错节的那条黑鱼的尾巴。
“保护伞”三个字,重逾千钧。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沉思片刻,拨通了市纪委一位老战友的号码。通话很短,他只说了几句:“老杨,我湖洪县,可能要出大事了……对,我需要市里的支持,一把尚方宝剑……好,我等你的消息。”
挂断电话,他再次拨给陈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
“陈净同志,我给你两个授权。第一,‘8·12’专案组即刻起,由县委直接领导,绕开所有中间环节,只对我一人负责。第二,你可以动用一切合法手段,对涉案人员进行审查,我给你兜底!”
“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书记的语气变得格外凝重,“稳、准、狠!证据链必须完整,程序上不能有任何瑕疵。我要的是一锤定音,而不是打草惊蛇!”
“明白!”陈净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有了这把真正的“尚方宝剑”,陈净的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
他挂断电话,目光转向刘峰,眼神冷冽如刀:“通知特警队,全副武装,五分钟后,在局长办公室门口集合。目标,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行动代号,‘拔钉’!”
此刻,刑侦支队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支队长吴江正叼着烟,一脸轻松地和几个手下看着西门市场的地图,商讨着下周“净城行动”的警力部署方案。在他看来,新局长已经被西门市场那个马蜂窝缠住了手脚,根本无暇他顾。至于周盛的案子,早已是铁案,翻不了天。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的一声猛地撞开!
吴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只见几名荷枪实弹、戴着黑色头套的特警队员如猛虎般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和屋里的所有人。
“不许动!警察!”
冰冷的喝令声中,刘峰手持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拘传证,走到了已经面如土色的吴江面前。
“吴江,因涉嫌在‘8·*12*’案件中徇私枉法、妨碍作证,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拘传!请你配合!”
话音未落,一副冰冷的手铐,已经“咔哒”一声,锁住了吴江的双手。
整个公安局大楼,瞬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行动引爆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刑侦支队长,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被特警队员押解着,从走廊上穿过。
这一幕,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以张伟为首的所有旧势力的脸上。
新局长的第二把火,根本不是烧向什么西门市场!
那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在此刻,才图穷匕见!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李副县长那里。
“啪嚓!”
李副县长手中的紫砂茶杯,失手滑落,在昂贵的花梨木茶盘上摔得粉碎。
“他……他怎么敢!”李副县长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没有通过局党委会,没有经过任何程序,直接动用特警队,在公安局内部抓捕一名重要的中层干部!这是何等的胆魄和手腕!
张伟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李县长!完了!吴江被带走了!陈净这小子是疯子,他这是要掀桌子啊!”
李副县长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吴江的嘴硬得很,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你现在,立刻去医院,就说你心脏病犯了,马上住院!这是避风头!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知道,火已经烧到了自家后院。吴江一旦开口,第一个供出来的,必然是直接对他下指令的张伟,而张伟这根藤,最终会牵出他这只瓜!
挂断电话,李副县长立刻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试图动用自己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向陈净施压。
然而,他所有的电话,都如同石沉大海。那些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同僚,此刻要么说正在开会,要么干脆不接。
他终于绝望地发现,那张他引以为傲的关系网,在县委书记亲自授予的“尚方宝d剑”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蛛丝!
与此同时,地下二层的秘密审讯室内。
吴江的态度,果然比赵四强硬得多。
“陈净,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我要向市局、向纪委申诉你滥用职权!”他坐在审讯椅上,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陈净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吴江,你以为你是在为谁扛?张伟?还是李副县长?”
吴江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净将赵四的口供,轻轻推到他面前:“赵四已经全招了。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谎言,都只会让你罪加一等。你是个老刑警,包庇罪、伪证罪、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该判多少年,你比我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你背后的人一个机会。今晚十二点之前,是自首坦白。十二点之后,就是我们帮你体面了。”
说完,陈净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吴江脸上的嚣张与强硬,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挣扎。他知道,陈净说的是真的。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审讯室里,他的那些后台,一个也救不了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上的时钟,指针正一步步,逼近午夜十二点。
这不仅是吴江心理防线崩溃的倒计时,更是湖洪县旧有权力格局,走向末日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