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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雨,冰冷而粘稠,仿佛要渗入骨髓,将那份绝望一同冻结。

璃光院星野空洞的目光落在父母温和的遗照上,脑海里回荡的是网络上近乎人身攻击的言语,但这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模糊。

他的内心早无法承受连日来的网络暴力、那些针对他逝去父母的恶毒言语、以及无处不在的窥探和骚扰,甚至有人找到他的公寓,在门上写下不堪入目的诅咒,他被这些撕扯得麻木不堪。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充满了恶意和噪音。他甚至产生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只是残存的理智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让他还停留在这里,坐在父母的面前。

就在冰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时,他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异常。

在父母墓碑的不远处,雨幕之中,隐约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透着一种不真切的微光,轮廓模糊得让他心脏骤停——

……鬼魂?

他们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伤和……好奇?

……是幻觉吗?因为极度的痛苦麻木到极致而产生的幻视?

璃光院星野僵硬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那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貌似男人的身影,嘴唇似乎微微开合,一个温和却直接响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响起,穿透了雨声,直直落在了他的脑海里。

「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了……」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暂时逃离这一切,去体验一下……父母都在的,衣食无忧的另一种可能的生活……」

「你愿意吗?」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慰藉。它没有许诺解决任何问题,只是提供了一个“逃离”的选项,一个短暂的“如果”。

几乎是一种处于崩溃边缘的本能,一种对眼前无尽痛苦的逃避,璃光院星野那几乎冻结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这景象是真是假,这提议是福是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能暂时逃离的话……

就在他点头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仿佛整个世界的坐标都被瞬间打乱、重组!眼前的景象——父母的墓碑、记忆里初华笑的甜蜜的脸、灰蒙蒙的雨幕——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剧烈扭曲、碎裂,然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最后的感觉是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最后的感知是墓园的冰冷雨水和三角初华隐约从远处传来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但这一切都急速远去、扭曲,陷入一片纯粹的、旋转的黑暗。

……

三角初华拼命奔跑,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终于看到那个孤寂的背影,所有的情绪决堤,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抱住!

……然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人的意识在剧烈的眩晕中挣扎,仿佛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当这种恐怖的旋转感终于停止时,“璃光院星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冰冷。

好重……身体……好重……

好冷……雨水……一直在下吗?

这里……是哪里?味道……是泥土和雨水的味道……还有……花的味道?

“璃光院星野”艰难地试图理解现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的异常:肩膀更宽了,手臂更长更有力,胸膛更宽阔,但同时也感觉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刺骨的寒冷。视线的高度也完全不同了,平时需要微微仰头看的人,现在似乎都能平视甚至俯视。

我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想发出一个表示困惑的音节,却只听到喉咙里传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完全陌生的男性嗓音:“……呃……”

这个声音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彻底僵住!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从背后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向前扑倒。同时,一个少女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星野君——!!对不起!对不起!……”

星野君?是在……叫我?

背后这个女孩……是谁?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认识这个身体……吗?

“璃光院星野”的大脑彻底宕机了。他试图转动眼球,看向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女孩子的、白皙纤细的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胸前湿透的衬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是我的手……

这衣服……也不是我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极度困惑地想抬起“自己”的手去看看,却发现这双属于男性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异常沉重,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根本无法灵活控制。一种强烈的“这不是我的身体”的异物感让她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三角初华滚烫的眼泪透过湿透的衬衫,灼烫着“璃光院星野”后背的皮肤。那哭声中的绝望、恐惧和深深的爱意,像汹涌的潮水般冲击着他单纯而直接的感知模式。他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全身心的依赖和害怕失去的剧烈情绪,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她好像……非常非常在乎这个叫“星野君”的人……

她在害怕……害怕失去他……

我……我该怎么做?

“璃光院星野”本质上是一个极其不擅长处理复杂情感和突发状况的人。他习惯了安静,习惯了用简单的“嗯”和“哦”来回应世界,习惯待在熟悉的乐队成员身边。此刻,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局面,被一个陌生少女紧紧抱住倾诉情感的处境,让他的大脑直接选择了宕机。

她完全僵住了,连最基本的回应都无法做出,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翡翠色的灵魂在星野冰冷的黑色眼眸深处,闪烁着极度茫然和无措的光。

她甚至不敢大幅度转动脖颈,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冰冷的石碑、模糊的雨幕、远处一个站着抽烟的陌生女性……

这里……是墓园?这个身体……是来扫墓的?

照片上的人……是他的父母吗?所以这个女孩才这么难过?

他们是……亲戚吗……还是……

她试图拼凑线索,但一切都是徒劳。信息太少,情况太诡异。

而初华,沉浸在巨大的情绪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怀抱之人的异样。她只感觉到“星野”身体的冰冷和僵硬,只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那一声沙哑的、近乎气音的“呃……”,这被她自动解读为极度痛苦和自闭的表现,让她心如刀绞,抱得更紧,哭得更加厉害。

“星野君……你说句话啊……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璃光院星野”:“……”

我说不了话……我不叫星野君……我也不认识你……

她内心一片混乱,尝试着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熟练操控这个身体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只会是奇怪的单音节,甚至可能刺激到这个情绪激动的女孩。

于是,她只能继续僵硬地、沉默地坐着,任由这个陌生而温暖的少女抱着自己这个陌生的男性身体哭泣,内心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和巨大的、无所适从的茫然感。那双属于星野的、本该深邃冷漠的黑眸,此刻却像迷路的小鹿般,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灵魂拷问。

平冢静在远处看着,觉得“星野”的反应过于呆滞和异常,但一想到那孩子本就性格孤僻,遭受如此重大打击后精神恍惚似乎也说得通?她只能继续沉默地守着。

雨,冷冷地下着。 一个在绝望地哭泣,害怕失去爱人。 一个在灵魂出窍地懵逼,完全搞不清状况。 真正的璃光院星野的意识,早已去往了一个未知的彼岸。

这场阴差阳错的雨中之拥,充满了令人心碎的误解和极致荒谬的错位感。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点重新涌回。

“璃光院星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墓园灰暗的天空,也不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而是一个陌生的、略显昏暗的环境。似乎是一个……地下室?周围摆放着一些乐器箱和……一张床?

这里是……?

他试图移动,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且……陌生。视角似乎也变低了很多。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双白皙、纤细、明显属于女孩子的小手,正抱着一把……粉红色的、造型有些奇特的吉他?

璃光院星野:“???”

巨大的问号瞬间塞满了他刚刚恢复运转的大脑。

这是谁的手?这把吉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发现这双手似乎不受他控制般,依旧稳稳地抱着那把与他冷峻气质完全不符的粉红色吉他。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身体的平衡感也完全不同了,动作间带着一种陌生的轻盈感。他踉跄地走到墙边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子前。

当看清镜中倒影的瞬间,“璃光院星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震出了窍!

镜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璃光院星野!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留着浅绿色长发、面容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少女。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双淡金色的眼睛正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极度震惊和茫然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镜子。

这张脸……他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曾经和椎名立希、长崎素世她们一起组乐队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若叶……睦?

为什么……镜子里会是若叶睦?!

“璃光院星野”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镜中的绿发少女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而陌生。

他又尝试着张了张嘴,镜中的少女也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比墓园的冷雨还要刺骨!

我……变成了……若叶睦?!

这怎么可能?! 是梦?是幻觉?还是……墓园里那两个“身影”所谓的“体验”?!

世界观刚刚经历过妖怪和外星人冲击的璃光院星野,此刻再次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挑战!这一次,不再是认知层面的扩展,而是直接涉及到了“自我存在”的根本!

被网暴的痛苦、初华那远处哭泣的脸、父母的墓碑……那些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现实重负,在这一刻,竟然被这极度荒谬、远超理解的现实暂时挤到了角落。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巨大的错愕、茫然和一种近乎滑稽的无奈。

他,璃光院星野,秀知院的学神,替身“世界”的持有者,竟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抱着粉红色吉他的少女乐队成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体验父母都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和变成若叶睦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镜中那双属于若叶睦的、淡金色的、此刻却盛满了他自己灵魂震惊的眼睛,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彻底脱离现实、无所适从的荒诞感。

人生的走向,似乎在那个平常的电车上遇到三角初华开始,就彻底偏离了冰冷的轨道,一路朝着他无法预测、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方向,狂奔而去了。

而现在,他正顶着一副娇小少女的躯壳,在一个陌生的地下室里,对着一把粉红色的吉他,思考着哲学三大终极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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