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甜水井胡同的小院,他照例生火做饭,吃饭,洗漱。
一切行为都与往常无异,甚至比平时更早地吹熄了油灯,仿佛因白日的事情而心绪不宁,想要早早安睡。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梆声,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炕上的林长生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眼中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睡意?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片刻。院外只有风声和虫鸣。
他穿上那身最适合夜间行动的深色粗布衣,动作轻捷如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墙角,他轻轻打开小铁箱。
箱内,卡卡西依旧沉睡,龟壳上温润的莹白光泽在黑暗中微微流转。
林长生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龟壳,传递过去一丝“安心留守”的意念。
卡卡西的气息平稳悠长,仿佛在无声地回应。
合上箱盖,林长生深吸一口气,体内《九转锻元功》内力缓缓流转,五感瞬间提升到极致。
他并未从正门出去,而是来到院墙角落,身形微微一晃,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并不高的院墙,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游身步》 并非仅仅用于闪转腾挪的战斗步法,其蕴含的提气轻身、收敛气息的法门,更是潜行追踪的无上利器!
夜色下的临川郡城陷入了沉睡,街道空旷。
林长生如同一个幽灵,在屋檐阴影和巷道暗处快速穿行。
他的脚步落地无声,身形每一次晃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月光和可能存在的视线,呼吸悠长近乎停滞,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五品中期的修为,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达到了新的高度,配合《游身步》的玄妙,使得这趟夜行如同鬼魅。
很快,将作监那高大的院墙便出现在眼前。
夜间这里也有兵丁巡逻,但间隔不短,路线固定。
林长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一处阴暗的墙角,灵觉散开,精准地把握着巡逻队走过的间隙。
时机已到!
他身形猛地一窜,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便已翻过高墙,落入将作监院内,整个过程兔起鹘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院内比街道上更为寂静。
他凭借着白日的记忆,如同熟悉自家后院般,向着精工坊的方向潜去。
避开两拨守夜的更夫,他轻易地来到了精工坊侧面的一个堆放废料的偏僻角落。
这里是他早已选好的观察点,正好能透过一扇高窗的缝隙,看到刘师傅工位附近的情况。
他收敛全身气息,如同石雕般潜伏下来,目光透过缝隙,牢牢锁定目标区域。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露渐重。
果然是你! 他心中冷笑,耐心十足。
约莫子时末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精工坊另一侧的休息区摸了出来,脚步放得极轻,不时紧张地四下张望,正是刘师傅!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溜到自己的工位旁,先是假装整理工具,磨蹭了一会儿。
确认四周绝对无人后,这才迅速蹲下身,从工位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一角,里面露出的,正是那块丢失的、泛着幽蓝寒光的北海寒铁碎块!
刘师傅脸上露出贪婪和兴奋的神色,仔细看了看寒铁,又迅速包裹好,揣入怀中。
随后,他并没有走向工坊大门,而是转身朝着工坊后方,一个专门用于运送废料和垃圾的偏僻侧门走去。
那里夜间守卫相对松懈,而且靠近将作监的外墙,是他私下处理“赃物”的最佳路径。
林长生眼神一厉,身形无声无息地从藏身处滑出,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流影,远远缀在刘师傅身后。
刘师傅毫无察觉,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侧门附近,先是躲在一堆木料后观察了片刻。
确认守门的老军卒正靠在墙根打盹,这才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猫着腰,快速向侧门挪去。
眼看就要溜出侧门,进入外面那条昏暗的小巷,刘师傅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成功的窃喜。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刘师傅,这么晚了,揣着公家的寒铁,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师傅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浇头,脸上的窃喜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骇然!
他脖子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
只见林长生(陈铁)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不足五步远的地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却冷冽如刀。
月光洒落,将他身影拉长,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陈…陈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师傅声音尖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怀里的油布包。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林长生向前逼近一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怀里揣的,是那块‘丢失’的北海寒铁?刘师傅真是好手段,贼喊捉贼,嫁祸于人的本事,炉火纯青啊。”
刘师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这…这是我自己的…”
“哦?”林长生眉头微挑,“你自己的?北海寒铁,库房特批,记录在案,王监丞和周匠师都过目了的珍稀材料,你私人从哪里得来这么一块?
形状还刚好与丢失的那块吻合?
刘师傅,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敲醒守库房的管事,当面核对一下如何?或者,直接去禀报王监丞?”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刘师傅心上。
他知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自己根本无从狡辩!
一旦事发,偷盗军械重料,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掉脑袋!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证据确凿,看你还如何狡辩!
林长生心中冷然,再次向前一步,伸出手:“交出来吧,刘师傅。或许还能求个从轻发落。”
刘师傅看着林长生伸出的手,又看看不远处那个还在打盹的老军卒,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疯狂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