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意识在混沌与星海之间沉浮。
园丁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声，在他灵魂深处回荡：“去告诉祂，这花园，太小了……”
“观察者”那冰冷、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正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混沌星核，试图将他连同那枚“起源星图核心”一同碾碎、格式化。但园丁给予的“间隙”，如同一道防火墙，将他与外界的直接攻击隔离开来，代价是这趟无休止的、在规则夹缝中的漂流。
他手中紧握着那枚温润的暗金色晶体，它不再是冰冷的外来物，而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一部分。混沌星核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滋养着受创的灵魂，同时也被星图核心贪婪地吸收着，解析着这片阈限空间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亿万年。
下坠感戛然而止。
林夜猛地睁开双眼。
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发生。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海之上。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悬浮着无数巨大、沉默的几何建筑残骸，像是某个远古巨人文明在星空中随手丢弃的玩具。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沙尘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这里……不是间隙花园。
“我们……回来了？”苏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从地上爬起来，圣光护盾自动收敛，她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惊骇，“这股能量波动……是地球！”
霍震岳和暴熊王也相继现身，他们环顾四周，脸色同样凝重。这里的空间法则虽然混乱，但那股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亲切感，却骗不了人。这是他们出发的起点，是他们称之为“源星”的故乡——地球。
可这真的是他们记忆中的地球吗？
“不对劲。”林夜凝视着远方。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属于人类文明的战争遗迹，但更多的是……其他文明的标记。高达数千米的、如同水晶山脉般的星灵族遗迹，深陷在沙海之中；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如同巨兽骸骨般的荒牙族战争堡垒，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凶戾的气息。
这里不是战后，而是……末日之后，万族混战的最终战场。
“我们……回到了过去？”贞德轻声问，她的信仰之力能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无数文明消亡时的悲鸣，“一个……我们离开后才到来的未来？”
林夜握紧了火种密钥。核心中，来自铁血星河帝国的星图碎片正在剧烈震动，与地球残存的时空坐标产生着共鸣。他明白了。他从“观察者”的规则牢笼中挣脱，代价是时间与空间的错乱。他没有回到过去，而是坠落到了一个由无数文明最终决战所彻底摧毁的、地球的“坟场”未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不远处的沙丘后传来。
一群衣衫褴褛、手持简陋武器的人影走了出来。他们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但当他们看到林夜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随即，狂喜与敬畏的神情在他们脸上炸开。
“是……是龙首大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您终于回来了！您答应过会回来的！”
“龙首？”
林夜和同伴们都愣住了。这个称呼，他们只在华夏的古籍和传说中听过。
那群人迅速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披兽皮、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看到林夜，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激动：“参见龙首！您消失后，我们依照您的教诲，建立了新的聚集地，一直在等待您的归来！”
林夜脑中轰鸣。
他不是在做梦。这些人，是地球人类的后裔。他们口中的“龙首”，是他们。
“我们……离开了多久？”林夜艰难地问道。
“不久……”中年男子迷茫地回答，“大概……也就三四百年吧。龙首您为了对抗最后的荒牙兽潮，燃烧神魂，陷入了沉睡。我们一直坚信您会醒来，带领我们重建家园。”
三四百年。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在外面，他与团队经历了星际争霸、位面征伐，度过了数个世纪。但在地球上，时间只是悄然流逝了不到半千年。然而，就是这半千年，地球文明非但没有复兴，反而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最后的荒牙兽潮……之后呢？”苏芸追问道，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中年男子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哀：“兽潮是退了……但荒牙族的主力舰队，却降临了。他们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奴役了我们。他们开采我们的星球，奴役我们的后代，将我们当成牲畜和实验品。我们……我们只是苟延残喘……”
他指着远处的巨兽骸骨：“那就是他们的前哨站。我们的人，很多都被抓去那里，充当苦力或是……素材。”
荒牙族！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林夜终于明白，为什么园丁会说他是“病毒”。他的归来，对于这片已经沦为地狱的源星来说，究竟是救赎，还是……更大的灾难？
“龙首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老者绝望地抓住他的衣角，“我们看到了天象异变，荒牙族的那些‘神明’正在举行仪式，他们似乎在……迎接什么更可怕的存在降临！他们说，那是‘园丁’的收割！”
园丁的收割！
林夜浑身一震。他终于明白了“园丁”的最终目的。它并非要毁灭地球，而是要将这片孕育了“变量”的土壤，连同上面所有的文明痕迹，一并连根拔起，当做垃圾，彻底清理出它的花园！
而荒牙族，不过是祂的工具。
“我们……该怎么办？”中年男子和其他幸存者，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林夜。在他们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龙首”，是人类的守护神。
林夜沉默地看着这片死寂的沙海，看着那些象征着万族争霸的文明墓碑。
他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一个被卷入战争的“变量”，一个身负毁灭使命的“病毒”。
但现在，他的源星，他的故乡，正在被彻底抹除。
“准备战斗。”林夜缓缓站直身体，眼中混沌星云剧烈翻涌，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漩涡。
“告诉所有还活着的人类，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无论是荒牙族的奴役，还是‘观察者’的净化……”
“这一次，由我来终结。”
贞德、苏芸、霍震岳、暴熊王，四人同时上前一步，与林夜并肩而立。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决然。
他们回来了。
不是为了重温乡愁，而是为了守护最后的火种，为了向这残酷的宇宙，讨还一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