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闪烁的灯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清晰的节奏，在死寂的虚空中顽强地传递着信息。不是攻击，不是警告，而是……一种确认，一种尝试性的呼唤。
林夜悬浮于空，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落在那艘几乎与废墟无异的古老科技舰上。泽格族生物星舰仍在失控地倾斜、抽搐，墨绿色的能量浆液如同血液般从巨大的创口不断喷涌，将周围的虚空染上一片污浊。但林夜对它已失去兴趣，一个重创垂死的掠食者，不再构成威胁。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点微光吸引。
“龙首？”贞德飞到林夜身侧，圣光微微流转，驱散着周围弥漫的、来自泽格族的精神污染残渣。她也注意到了那不同寻常的信号。
“有意思。”林夜眼中混沌星云缓缓流转，他能感觉到，怀中那枚火种密钥（编号 VII）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共鸣的波动，指向那艘破船。“过去看看。暴熊，盯着那条大虫子，如果它有什么异动，直接拆了。”
“好嘞！俺早就想把它彻底砸扁了！”暴熊王狞笑一声，虎视眈眈地锁定着仍在哀嚎的生物星舰。
林夜与贞德化作两道流光，瞬息间便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来到了那艘古老科技舰的舰首附近。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残破与古老。舰体上覆盖的宇宙尘埃厚得如同地层，许多地方的结构已经扭曲断裂，仅靠着少数几根闪烁着不稳定电火花的线缆勉强连接。那点微光，来自一个布满裂纹的观察窗后方，隐约能看到内部一片黑暗，只有某个仪器面板上还有极其微弱的指示灯在亮着。
林夜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布满撞击凹痕的舰体外壳上。混沌紫曜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入。
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与近乎彻底的朽坏。这艘星舰的能源系统早已枯竭，维生系统完全停摆，绝大部分结构都已失去了基本功能。唯有在舰体最深处，一个被多重物理隔绝和残余能量场保护的区域内，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凝固的意识波动在挣扎。
这意识波动是如此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但其结构却异常坚韧、复杂，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守。
林夜尝试着将一丝融合了自身意念的精神力，顺着能量探针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你是谁？”一个意念，带着试探，传递过去。
那凝固的意识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微微荡漾了一下。过了好几秒，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杂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卡带的意念，才艰难地反馈回来。
【身份……识别……能量特征……符合……低概率幸存者模板……非……泽格……非……石母……未知……有机生命体……】
【逻辑……核心……受损严重……记忆库……缺失……92.7%……】
【我是……铁心……号……舰载AI……最后的……守夜人……】
铁心号？舰载AI？林夜心中一动。这艘星舰的风格，果然与铁血星河帝国同源，但似乎更加古老。
“铁血星河帝国？”林夜再次传递意念。
那名为“铁心”的AI意识波动明显剧烈了一些，似乎这个名字触动了它某个深层指令。
【铁血……星河……帝国……确认……前身……或者说……分支……我们是……探索者舰队……编号……第七……使命……探索……文明断层带……寻找……失落火种……】
探索者舰队？失落火种？
林夜立刻想到了火种密钥中提到的“火种计划”。难道这铁心号，是比铁血星河帝国更早派往这片星域的探险队？
“发生了什么？你们遇到了什么？”林夜追问。这片星域的真相，或许能从这古老的AI口中得知一二。
铁心的意念变得更加不稳定，充满了痛苦与干扰的杂音。
【灾难……无法理解的……灾难……断层带深处……存在……大寂灭……意识集合体……我们称之为……‘虚无低语’……】
【它……吞噬文明……吞噬历史……吞噬存在本身……我们的舰队……遭遇……分散……被侵蚀……同化……】
【铁心号……侥幸逃脱……但已重创……漂泊……躲避……直到……被泽格族掠食者……发现……围攻……】
【石母族的……流浪方舟……同样……被袭击……我们……试图……联合抵抗……但……失败了……】
虚无低语？大寂灭意识集合体？
林夜和贞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听起来，比“观察者”更加抽象，也更加恐怖。“观察者”至少像是一种有目的性的规则执行者，而这“虚无低语”，听起来更像是宇宙本身的一种毁灭性疾病。
“你知道‘观察者’吗？”林夜换了个问题。
铁心的意念停顿了更长时间，似乎在残破的记忆库中艰难搜索。
【数据……缺失……相关记录……模糊……疑似……更高层面的……清理程序……与‘虚无低语’……关系……未知……可能……敌对……可能……互补……危险等级……均列为……最高……】
连这个古老的AI都无法确定“观察者”与“虚无低语”的关系，只是将它们都列为极端危险的存在。
“你向我们发出信号，是为了什么？”林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个AI在最后时刻唤醒，绝不会只是为了聊天。
铁心的意念陡然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检测到……您体内……存在……同源高等造物……波动……疑似……火种密钥……】
【请求……最后的……使命……】
【铁心号……核心数据库……残存……部分……探索星图……以及……关于‘初始遗产’……的线索……】
【初始遗产，是……火种计划……的起点……比……所有已知密钥……更古老……更核心……蕴含……对抗寂灭的……最初可能性……】
【请求……将数据库……核心……转移……带走……延续……探索使命……绝不能让……这些信息……落入……泽格族……或……被‘虚无低语’……吞噬……】
【作为回报……铁心号……剩余能源……结构材料……以及……本AI核心……可任由……处置……】
初始遗产！
这个词让林夜心神一震。火种密钥（编号 VII）传递的信息中，并未提及这个概念。这似乎是比火种计划更早、更核心的机密！
没有丝毫犹豫，林夜立刻回应：“我接受你的请求。告诉我该怎么做。”
【感谢……】铁心的意念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核心数据库……位于……舰桥下方……第三隔离层……物理连接……接口尚存……但能源……已中断……需要……外部能量……激活转移程序……】
“指引方向。”
在铁心断断续续的意念指引下，林夜和贞德很快找到了一个位于舰体侧面、被厚重装甲保护的紧急入口。暴力破开已经失效的锁具后，一条充满尘埃和冰冷空气的狭窄通道出现在眼前。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点应急灯的光芒在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氧化和某种冷却液泄漏的刺鼻气味。许多地方可以看到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烧灼的弹孔、利爪撕裂的金属壁、以及一些早已干涸的、非人形态的暗褐色血迹。
可以想象，这艘星舰在最终沉寂前，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内部战斗。
按照指引，他们来到舰桥下方第三隔离层。这里的情况稍好，厚重的防护门虽然变形，但基本保持了完整。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中央是一个半嵌入地面的圆柱形操作台，操作台顶端，有一个明显是接口的凹槽，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灰尘的暗金色金属方块，表面刻着与火种密钥上相似的复杂纹路，但风格更加古朴。
这应该就是铁心所说的核心数据库载体和接口。
“需要外部能量激活……”林夜看着那黯淡无光的操作台，伸出手掌，混沌紫曜能量缓缓注入接口凹槽。
嗡……
操作台表面的灰尘被无形的力量震开，露出下方暗淡的水晶面板。面板上亮起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芒，一个进度条艰难地开始蠕动。
【能量接入……系统唤醒……开始数据转移准备……预计需要……三分钟……请保持……能量供应稳定……】铁心的意念传来，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进度条缓慢而坚定地前进。贞德守在门口，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林夜则持续稳定地输出着能量。
就在进度条达到85%的时候，异变陡生！
整个铁心号残骸，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来自内部，而是来自外部！
“林夜！那条泽格族的大虫子不对劲！”暴熊王急促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它……它好像在自爆！不对，是它的核心在往我们这边冲过来！”
几乎同时，铁心惊恐的意念尖叫起来：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泽格族生物质……同化污染……正在强行突破外部装甲！它们……它们的目标是数据库！阻止它！绝不能……】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隔离层一侧的金属墙壁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一条缩小了数倍、但更加凝实、通体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表面覆盖着狰狞骨刺的泽格族组织，如同一条邪恶的巨蟒，散发着浓郁的混乱与毁灭气息，朝着中央的操作台猛扑过来！
在这条暗红色“核心触须”的顶端，一张布满利齿的漩涡口器张开，发出无声的精神尖啸，目标直指那正在进行数据转移的暗金色方块！
这头泽格族生物星舰，竟然在临死前，将自己最精华、最危险的核心分离出来，执行最后的破坏（或掠夺）指令！
“找死！”
林夜眼中寒光爆射，一直收敛的气息轰然爆发！他想都没想，一直空闲的左手并指如剑，混沌紫曜能量高度压缩凝聚，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紫金色剑罡，后发先至，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条暗红色核心触须！
数据转移，绝不能中断！这关乎到“初始遗产”的线索，关乎到对抗未来大敌的关键信息！
剑罡与触须，在这狭窄的隔离层内，悍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