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的时光一晃而逝,已临近十二月。
京城的天越来越冷,因着小姐畏寒,潇湘馆早一个月前就烧上了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
红绡就着屋内的炭盆围炉煮茶,时不时瞧一眼暖榻上的小姐。
沈瑜躺在贵妃榻上午憩,小脸睡的红扑扑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细看封面却是京城一个老套的话本子。
她被烤果子的香味诱醒了,迷迷糊糊睁眼,又娇憨的伸了个懒腰。
从窗户支起的一掌宽透气的缝隙中,看到外面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她是个粗人,无心赏雪,歪倒在靠枕上,蹙眉道:“这雪已经连下三日了,还要下多久?”
红绡抬眸看她脸色迷糊的表情,因着不喜欢出院子,所以连发髻都不愿梳了,青丝铺满肩头,懒散的没边:“瑞雪兆丰年,大靖明年定是个丰收年,小姐无须烦闷,若是无聊了,可叫小丫鬟们到院子里来,打雪仗玩儿”
沈瑜眼神逐渐清明,咂了下嘴巴:“不了吧,我怕冷,别人也怕冷,怎么好叫别人来陪我玩”
“小姐当谁都同你这般懒么?她们不陪小姐玩儿,也得每几个时辰扫一次雪”
红绡端给她一杯果茶:“小姐整日窝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京城的富家小姐不是赏雪就是赏梅,小姐哪怕不出府,也可出院子逛逛咱们侯府啊,锦翠园的腊梅和文心兰早就开了,小姐还一次都没去赏过呢!”
沈瑜捧着茶,挑了挑眉:“那咱们用完午膳便去看看吧!”
“对了,我哥今日休沐对吧?”
红绡:“是的,只是世子爷在外赴宴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午膳精致可口,沈瑜和红绡在屋里用完便梳妆整理了一番,出了屋子。
她们未带其他丫鬟,只两人披着斗篷去往锦翠园。
沈瑜一路上仔细打量遇见的扫雪奴仆,发现全是些新面孔。
不由心里打了个寒颤,该说不说,狠还是男人狠。
三个月前,沈曜将府里采买来的奴仆除了潇湘馆的,全部发卖了。甚至他娘和沈瑾院子里的那些奴仆,无论有无身契,全部打杀了,家生奴才先是全部打发到了庄子上,听说前些天也尽数发卖了。
理由就是她当初抄这些奴仆的家时,抄出了不少金银银财。
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是他们这些奴仆贪污了侯府的银钱,外人就是发觉了,他们侯府也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她现在看到的这些奴仆,都是重新采买来经过调教的。侯府待遇好,主子又少,这些奴仆目前看起来都很积极忠心。
路过沈曜的院子时,听到有练剑的声音,沈瑜随即调转脚步进去,护院看着她,自然知道她是府里唯一的小姐,高声唤了声,便让她进去了。
沈曜单薄衣裳在雪地里舞剑,招式行云流水,刚劲有力,沈瑜看了会,就出声道:“哥哥!别练了”
剑花轻挽,沈曜站立雪中,原本冷峻的眼神在看到她罩着蓝色斗篷,鼻头粉红,俏生生的站在雪地里,顿时如春日里寒冰消融一般。
“稀罕了,这是终于舍得出房门了?”
沈瑜走到石桌旁,拿起他的黑色大氅,抖了好几下雪,才小跑着走到他身边,踮起脚给他披上:“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想你了才出门的”
沈曜笑容温暖,本就年轻的面容,愈发俊美:“这么久才想一次,瑜儿可太没良心了”
“你忙嘛,我总不能老缠着你,耽误正事儿啊!”
沈曜:“是准备做什么呢?”
他可不认为这小没良心的,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沈瑜笑的甜美,语气欢快道:“锦翠园的花都开了,咱们去赏赏花吧!”
说罢,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一整个乖巧贴心的妹妹。
沈曜笑笑,将汤婆子塞回她手里,与她并肩走在漫天飞雪地道路上。
大雪昼夜不停,侯府的奴仆几乎没有轮休的,一有空就被安排出来扫雪。
沈曜微眯着眼看着一路的扫雪奴仆,眼里有忧虑闪过。
锦翠园往年采买打理的很好,花草众多,但今年因着侯府有重孝,且侯爷离府,老夫人逝世,有雅性的二小姐暴毙,当家的主母得疯病卧床,四少爷还小,管事陈伯便没花心思采买花卉照管这个园子。
因此,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只看到了十几棵常驻的黄色腊梅,和几盆黄白色的文心兰。
沈瑜也没赏过冬日的花,没发觉有什么寒酸。
她站在一棵腊梅树前,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的黄色小花。
虽然她不觉得好看,但她觉得别人都以赏梅为雅趣,可能赏的是个意境吧。
沈曜瞧着她故作深沉的模样,忍不住笑问道:“觉着不好看?”
沈瑜努努嘴,憋出一句:“嗯…我觉得,不好看”
“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
沈瑜转身看他,仔细体会这句诗的意思,随后站到腊梅花前,探头探鼻的贴近梅花。
她又转身看着他:“附庸风雅,根本就不香,这世上,能香味飘散很远的,只有桂花!那些高雅的兰花啊,梅花啊,根本就不香,或者说香味略等于无!”
沈曜苦笑:“还好你不喜弹琴,府里也未养仙鹤”
沈瑜踱步到他身边,眯着眼看他:“你内涵我?”
“不敢不敢”
……
次日天光微亮时,文月瑶家的小厮递上帖子,邀请沈瑜下午去醉仙楼一聚。
沈瑜让丫鬟转告文家小厮,她欣然应允。
未时刚过,便带着红绡坐上马车出了侯府。
上空的鹅毛大雪,依旧纷飞不停。车厢里搁了炭盆,沈瑜和红绡还各揣着汤婆子坐在马车里,这才显得从容。
沈瑜不喜欢冬天,她怕冷,之前在诏狱的六年,最痛苦的莫过于冬日还要早起舂米,那时脾气冷硬的她,经常会被冻哭。
所以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她就很少出门,好好享受富贵堆砌出来的温暖。
又因着很少出门,人也变的少言,每日不是吃喝,就是读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