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白背着弥仞,与不嗔一道,借着夜色与山林的掩护,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歇。
弥仞强行引动暗种的后遗症极为严重,内息紊乱,经脉受损,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一般,剧痛难忍,只能勉强保持一丝清明,运转《静虚涵光篇》的法门,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守护着一盏微弱的灯火。
不嗔同样伤势不轻,全靠一股意志支撑。萧见白虽状态稍好,但连番恶战与长途奔袭,也让他气息不稳,眉宇间难掩疲惫。
直至后半夜,三人终于依照舆图指引,找到了那处名为“忘机谷”的隐秘山谷。谷口被藤蔓与乱石遮掩,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进入谷中,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谷内清幽,有溪流潺潺,草木繁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虽不及名山大川,却自有一股隔绝尘嚣的宁静。
谷底果然有几间早已荒废、爬满青藤的石屋,虽残破,却尚可遮风避雨。
萧见白将弥仞小心安置在屋内相对干净的石床上,立刻运功助她梳理体内狂暴的能量,压制暗种的反噬。不嗔也赶紧服下丹药,盘坐调息。
如此过了整整一日一夜。
弥仞才终于从那种濒临崩溃的边缘缓过气来。她缓缓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深处多了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凝重。
强行驾驭暗种之力,如同饮鸩止渴,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却也让她与这深渊的联系更加紧密,那股冰冷死寂的力量仿佛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中。
她内视己身,发现那暗种在饱食了杀戮与湮灭的能量后,似乎壮大了一丝,形态也变得更加凝实,那枚暗金符文也复杂了些许,如同一个沉睡的君王,蛰伏在她眉心的最深处。
而玉衡本源则如同受到惊吓般,紧紧蜷缩在风茧深处,光芒黯淡。
“你感觉如何?” 萧见白收功,关切地问道。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为弥仞疗伤损耗不小。
“暂时死不了。” 弥仞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但这东西……越来越难控制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萧见白沉默片刻,道:“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关键在于御使之人心。你既已踏上此路,便需以更强之心志驾驭之。清微观所得法门,或可参详。”
弥仞点头,正欲说话,目光却被石屋内壁上一些模糊的刻痕所吸引。那些刻痕被青苔与灰尘覆盖,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拂去青苔灰尘。随着污垢褪去,更多的刻痕显露出来,那并非随意划痕,而是一些极其古老、由点与线构成的星图标记。
其构图方式,与她在清微观壁画上所见的,以及意识深处那幅指引星图,隐隐相通。
“这是……?” 弥仞心中一动,仔细辨认。
萧见白与稍缓过来的不嗔也围了过来。
“这些星图标记,似乎比清微观的更加古老,也更加……抽象。” 萧见白凝神观察,冰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这里,北斗七星的排列,与现今所知略有差异,更接近某种古籍中记载的‘古星象’。”
弥仞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墙壁上刻绘的北斗七星,其勺柄的弯曲弧度,以及辅星的位置,都与现今星图有细微差别,但那种独特的道韵却更加浓郁。
她尝试着将自身意念与玉衡本源融入这些星图刻痕之中。
起初并无反应,但当她引动了那一丝得自开阳星枢的本源之力时。
嗡!
墙壁上的星图刻痕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光芒流转,彼此勾连,最终在墙壁上构成了一幅更加完整、更加动态的星图幻影,星河流转,辰宿列张,一种宏大而古老的意境扑面而来。
更让弥仞震惊的是,在这幅动态星图的几个关键节点上,浮现出了一些极其模糊、却蕴含着特定意蕴的精神印记碎片。
她集中精神去感知那些碎片:
一片充斥着毁灭与混乱的黑暗虚空,其中悬浮着一颗被无数锁链缠绕、黯淡无光的星辰……
一道横跨星海的璀璨剑光,斩裂黑暗,却最终力竭消散,留下无尽悲怆……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无边黑暗中顽强闪烁,指引着方向……
还有一片模糊的区域,似乎由无数细密的算筹与文章构成,散发着平衡与推演的气息……
这些精神碎片断断续续,难以拼凑出完整的信息,但其中蕴含的情感与意境,却让弥仞感同身受,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远古的惨烈战争与守望。
“这些……是历代‘守星人’或者与星枢密切相关的强者,留下的精神印记吗?” 弥仞喃喃自语,心中震撼。
这忘机谷,果然并非普通的隐士居所,很可能也是一处古老的“守星人”据点。
她尝试引导那缕开阳本源,更加深入地与星图共鸣。渐渐地,在那幅动态星图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片原本模糊的星域逐渐清晰起来,并且传递出一段相对完整的信息流:
“……天玑星枢……位在西北……藏于兵戈杀伐之气最盛之地……其性主‘变革’与‘杀伐’……乃破局之关键,亦为沉沦之险关……需以‘刚毅之心’与‘不折之念’方可接近……慎之……慎之……”
天玑星枢!七星之一,主变革与杀伐,位置在西北,兵戈杀伐之气最盛之地!
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在知晓了天权星枢可能与知守观有关后,他们又获得了下一个目标,天玑星枢的模糊指向。
“西北……兵戈杀伐之气最盛……” 萧见白沉吟道,“莫非是指西北边陲,与异族接壤、战事频繁的‘镇北关’一带?”
弥仞将这段信息牢牢记住,心中思绪翻腾。七星之中,摇光尚存但沉寂,开阳已逝,玉衡被夺,天权指向知守观,如今又得知天玑可能在西北边关,七星封禁的修复之路,漫长而艰难,但总算不再是毫无头绪。
就在她沉浸在星图奥秘之中时,怀中的古籍玉简再次传来异动。这一次,并非指引,而是一段更加急促的警示:
“……检测到高浓度‘幽狱’能量标记靠近……方位:东南,十五里……速度极快……目标……锁定本谷……”
“……警告:存在复数高能量反应……建议……立即规避……”
弥仞脸色骤变。
“不好!有强敌追来了!东南方向,十五里,速度极快!”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见白和不嗔,眼中充满了惊骇。
敌人竟然如此之快就找到了他们这处隐秘的藏身之所?!是循着之前战斗的痕迹,还是他们身上被种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追踪标记?
萧见白瞬间握紧断杖,冰寒剑气透体而出,将屋内的尘埃都冻结成冰晶。“来不及彻底恢复了!准备迎战,或……立刻撤离!”
不嗔也挣扎着站起,握紧了短棍,脸上虽仍有惧色,却无退缩之意。
弥仞快速扫视了一眼墙壁上渐渐黯淡下去的星图,将天玑星枢的信息与眼前的危机同时压在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不适与翻腾的气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走!不能连累这处先贤遗泽!” 她当机立断,“向西北方向突围!既然天玑星枢在西北,那我们就去那里!”
敌人来自东南,他们便向西北而去。
三人毫不迟疑,立刻冲出石屋,也顾不得伤势未愈,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向着忘机谷的另一个出口,也就是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数道笼罩在浓郁黑雾之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落在了忘机谷中,为首一人,气息之强,远超之前的紫袍堂主与灰衣杀手。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石屋,以及墙壁上那已然彻底黯淡、失去灵性的星图刻痕,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冷笑:
“跑得倒快……可惜,星钥的气息,还有那令人垂涎的虚渊之种……你们逃不掉……”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