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
谢承熠刚下马车，眉头便蹙起，看来情况比他想到更严重。
遍地的民众，三三两两倚靠在一起，眼下黑青，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身上有大片腐烂，时不时咳嗽。
“五皇子稍等”
谢承熠刚要靠近他们去查看，一道温润的声音喊住他。
“江太医”谢承熠回身望去，看见刚下马车的江栎清，他脸上蒙着一个白色的绢布。
“五皇子把这个戴上吧”江栎清将一个干净的白色绢布递给谢承熠，又拿出一个香囊给他。
“这是？”谢承熠询问。
“这绢布臣用黄连，栀子等药材浸泡过，可以防范感染”江栎清来时做了一定了解，对民众的感染情况有所了解，做了一些防护举措，“这香囊中也是一些药材，缓解神志不清的，五皇子把这个戴上吧”
“以防万一”
谢承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才接过笑着道谢，“江太医费心了”
“五皇子言重了，臣分内之事”江栎清自然感受到谢承熠的打量，不过他倒不觉冒犯，天潢贵胄，若是没有一丝警惕之心，早就命丧黄泉了。
说完也不管谢承熠的反应，直接走向墙角缩着的感染者跟前去探查。
谢承熠刚抬步，就见赵权就亦步亦趋的跟上，转身交代：“赵权，你就在马车旁边等着，不要过来”
“殿下，民众感染严重，带上奴婢，奴婢还可以替殿下挡着”赵权眼巴巴的看着谢承熠。
谢承熠又想起前世那一幕，语气严肃许多，“就在马车旁边等候，不许跟过来”
“不然打断你的腿”
赵权闻言，腿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还想跟上，却不敢忤逆谢承熠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往马车跟前走。
谢承熠见他乖乖等在马车旁，才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绢布戴上，往江栎清跟前走去。
“江太医，情况如何？”
“臣初步判断是肺疫”江栎清脸色不太好，如果真的是肺疫，那情况很棘手。
“微臣叩见五皇子”晋州知县带着人匆匆赶来，“微臣接到旨意，得知五皇子和江太医前来医治瘟疫，特此前来接待”
“微臣替晋州百姓叩谢陛下，叩谢五皇子”
“起来吧”谢承熠淡淡开口，“如今情况特殊，不必多礼，先给本宫安排地方吧”
“是，微臣这就去安排”梁知林连忙从地上起来，带着谢承熠往县令知府去。
“梁知县，将晋州医治瘟疫的郎中请过来”谢承熠到知县府，让侍从去整理东西，他则是带着江栎清来找梁知林，“这位是太医院的江太医江栎清”
“微臣见过江太医”
侍从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带着几个郎中进来，几人坐在一起商讨。
江栎清看着几人开口，“初步判断是肺疫”
“不可能，在下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病症，这绝非肺疫，应是肺痈”
“江太医年龄尚小，就算饱读医书，行医经验却不如我们”
几人僵持不下，无法制定医治方案。
夜晚漆黑无月，晋州好像彻底被笼罩在这瘟疫之中，无法窥探日月。
“江太医可是在想白日的事情？”谢承熠出来就看见江栎清站在院子里发呆。
“五皇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江栎清转身，隔着石桌看他。
“睡不着，如今瘟疫严重，迟迟无法确定医治方案，本宫甚是头疼”谢承熠在石凳上坐下。
“五皇子，认为此时瘟疫为何？”江栎清看了几秒，走到他对面坐下。
“依本宫看，这是肺疫”谢承熠前世对此事了解不多，但依稀记得这是场肺疫，之后还记录在史册，以供后人借鉴。
江栎清呼了一口气：“五皇子，臣需要您助力”
谢承熠唇角微勾，“江太医按照你的想法制定医治方案吧，其余的本宫会办妥的”
江栎清盯着面前的看了许久，笑了，“五皇子日后定会……前程似锦”
江栎清口中的词换了几换，最终用了最平常的。
“前程似锦么”谢承熠在口中重复，随即轻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这次只求得偿所愿”
做一个闲散王爷，听曲逗乐就够了。
江栎清不知谢承熠的深意，只是笑着道：“会的”
谢承熠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
“小裴子，该你守夜了”
裴清衍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丝嗜血的杀意。
“小裴子，你怎么了？”推搡裴清衍的太监被他吓到，后退了几步才开口。
“小裴子？”从他到谢承熠身边就没有人在这么喊过他了。
“该你守夜了，快去，不要误了时辰，否则魏公公过来该罚了”
裴清衍收敛住眼中的情绪，脑中快速回忆，“嗯，知道了”
守夜，应该是刚进宫没多久，他因长相被分配到皇帝寝宫守夜。
从前不知，如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萧逸风的“特别照顾”
萧逸风，裴清衍在心中重复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和杀意快要将他泯灭。
不，他还没有见到他的陛下呢。
他不能冲动。
裴清衍在门口当值，看见淑贵妃被送进去，眉头微蹙。
他在皇帝身边当值的几日，并没有淑贵妃侍寝，如今是几时？
裴清衍询问一侧的太监。
“安庆十五年六月二十”一旁的太监迷迷糊糊的开口。
“六月二十”裴清衍心颤，上一世他遇见谢承熠是六月十五，如今已是六月二十了。
他还在皇帝宫中值夜。
有一种他最不想接受的猜测隐隐出现。
“此次瘟疫，陛下派谁去了？”
“五皇子”一旁的太监睁眼，“你一个值夜太监问那么多做什么？”
“五皇子？”裴清衍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握紧，“有点困了，提提神”
“哦，不过这五皇子也是真不怕死，这死人的瘟疫竟然主动请缨去了”
对于裴清衍的话，太监也未多想，和他一起闲聊。
裴清衍的心瞬间被揪住，担心不已，明明上一世谢承熠没有去啊。
陛下，我的陛下，是不是你回来了？
你不要我了吗？
裴清衍眼眶微红，心被攥住的疼。
不，他要回到谢承熠身边。
陛下，你不能在丢下奴婢了。
没有陛下的日子好难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