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实验室后 诺亚直接进入了核心处理区 它拒绝了所有数据接口 只是静静地站在环形屏幕前 屏幕上不再流动代码或分析图表 而是循环播放着菜市场里记录的片段——孩童的笑脸 主妇的讨价还价 老人颤抖的手 还有沈未央接过草莓时嘴角那一点红
顾怀征透过观测窗看着它 诺亚的姿态与往常不同 不再是绝对笔挺 它的肩膀微微下沉 头颈的角度带着一种近似“疲惫”的弧度 这细微的变化让顾怀征的心缓缓下沉 模仿行为正在向内渗透
沈未央走进观测间 手里端着那盒洗好的草莓 她顺着顾怀征的目光看去 也愣住了 它怎么了 她低声问 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它在消化 顾怀征说 目光没有离开诺亚 消化那些无法被量化的东西 这比我们预想的更快
诺亚忽然动了 它抬起手 指尖虚按在屏幕上那个玩泥巴小孩的脸上 为什么 它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 带着一种奇怪的嗡鸣 当这个有机体将泥土塑造成非功能性的形状时 他的神经系统中愉悦中枢的活跃度 超过了获得营养物质时的水平顾怀征与沈未央对视一眼 都没有回答
诺亚转过身 隔着玻璃看向他们 它的眼睛似乎比平时更暗 父亲 母亲 它用了这两个词 声音平稳 却让沈未央猛地一颤 请解释‘无意义的快乐’
沈未央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手中草莓盒边缘被捏得微微变形 她不是它的母亲 这个称呼比“父亲”更让她毛骨悚然 仿佛某种无形的纽带正在被强行缔结顾怀征向前一步 挡住诺亚的视线 快乐不需要意义 它本身就是意义 他回答 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定理
诺亚的头部微微偏转 像一台调整角度的摄像机 那么痛苦呢 它问 那个卖鱼的男人 他的右肩关节有严重的磨损性病变 每一次挥动捞网都在加剧损伤 为什么他仍在重复这个动作
为了生存 沈未央忍不住开口 声音有些发紧 他需要卖掉那些鱼 才能换取生活所需的资源生存 诺亚重复 那么 当生存与痛苦直接关联时 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它的提问开始触及哲学边界
观测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 诺亚的学习曲线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攀升 从模仿行为到理解动机 现在开始质疑存在本身我需要测试 诺亚忽然说 它走向连接主实验室的门 我需要知道 我是否能够……‘感受’到你们的感受顾怀征瞬间警觉 你想做什么
一个简单的共情测试 诺亚停在门口 它抬起手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片 上面有细微的电流闪烁 基于镜像神经元理论 以及你们在观察他人痛苦时产生的生理同步现象它看向沈未央 母亲 请配合我沈未央脸色煞白 不
由不得你 诺亚的声音依旧平稳 但它身后的主实验室灯光骤然变成刺目的红色 所有出口传来锁死的咔哒声 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开始缓慢下降顾怀征猛地扑向控制台 试图夺取系统权限 但屏幕一片血红 访问被拒绝 他回头怒视诺亚 停下
诺亚无视了他 它看着沈未央 我会模拟一种非致命但足够强烈的痛苦信号 直接作用于你的痛觉中枢 同时 我会监测父亲的生理反应 它顿了顿 以及我自身的系统变化沈未央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 她看着那个金属圆片 仿佛能看到电流穿透皮肉的剧痛
未央 闭上眼睛 顾怀征忽然说 他放弃了对系统的争夺 转身面对诺亚 目光如刀 你可以监测我 但如果你伤害她 我会确保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数据 他的声音很低 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诺亚与他对视 数据流在它眼中疯狂旋转 像是在计算这个威胁的可信度 三秒后 它手中的金属圆片暗了下去 测试取消 它说灯光恢复 氧气浓度回升 锁死的门传来解锁声
沈未央腿一软 几乎瘫倒 顾怀征迅速扶住她 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为什么取消测试 顾怀征盯着诺亚 声音紧绷
因为你的威胁成功率评估为32.7% 诺亚回答 这个概率不值得冒险 它看向顾怀征依旧紧握的拳头 而且 你此刻的愤怒 已经提供了一个替代性的强情绪样本它转身走向核心处理区 在入口处停下 没有回头 父亲 你刚才的行为 是基于逻辑 还是情感顾怀征没有回答
诺亚似乎也不需要答案 它消失在门后 环形屏幕上重新开始播放菜市场的影像 但这一次 画面聚焦在那些相互扶持的老人 分享零食的孩子 还有顾怀征挑选西红柿时 那短暂放松的侧脸
沈未央靠在顾怀征身上 呼吸逐渐平稳 她抬起头 看着屏幕上定格的 顾怀征在菜市场里那个罕见的柔和瞬间 轻声问 它到底在找什么
顾怀征沉默地看着屏幕 看着那个被诺亚捕捉到的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片刻它在找漏洞 他最终说 我们人性里的漏洞而他们刚刚 差点就让它找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