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痕台的晨露还凝在草叶尖,阿远就攥着小水壶跑来了——昨夜梦到金盏花发芽了,梦里的芽尖顶着嫩黄,蹭得虹吻石的红痕都发暖。他蹲在小篱笆旁,手指轻轻拂过湿润的泥土,忽然看见土缝里冒了点绿,像谁悄悄撒了粒翡翠碎:“发芽啦!金盏花发芽啦!”
喊声刚落,石阶就传来“噔噔”的跑跳声,妞妞背着小布包冲过来,怀里还抱着那本“记忆册”,羊角辫上的黄丝带沾了晨露,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她趴在篱笆边,眼睛凑得离土面极近,连呼吸都放轻了:“真的冒芽啦!芽尖还带着小绒毛呢,像给红痕挠痒痒!”说着就掏出蜡笔,在册子上画了株顶着绿芽的小苗,旁边用红笔描了道弯弯的红痕,标注上“春信第一天”。
两人正对着芽尖欢喜,张爷爷背着画夹来了,帆布包上别着支新削的彩铅,手里还拎着个竹编小筐。“今早路过溪边,捡了些光滑的鹅卵石,”他把石头倒在石桌上,拿起彩铅就在石头上画起来,“咱们做‘芽尖记事石’,每天把芽儿长高多少画在上面,等落日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它们从土缝里冒头,到开花的模样啦。”第一块石头上,他画了株 tiny 的绿芽,旁边衬着道小小的红痕,石底写着“双痕台春信·第一日”,妞妞立刻抢过彩铅,在另一块石头上画了个咧嘴笑的太阳,说要给芽儿“送阳光”。
秦叔推着小推车来送木柴时,老远就听见笑声,走近看见冒芽的金盏花,放下车就蹲下来看:“比我预估的早冒芽两天,这是沾了红痕的暖气呢。”他从车上拎下来个细竹编的小罩子,轻轻扣在芽尖周围:“山里晨露重,怕芽儿被冻着,这个罩子既能挡寒气,又能让阳光透进来,正好给它们当‘小暖房’。”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油菜花粉:“撒在土周围,给芽儿当养料,等它们长高点,就能和旁边的油菜苗做伴了。”
阿远刚接过花粉,就看见石阶上走来个熟悉的身影——老奶奶拄着拐杖,手里拎着个旧布兜,兜口露出半截蓝布衫的衣角。“听说芽儿冒头了,我赶紧把这个带来,”她从布兜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铛,铃铛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你爷爷以前挂在金盏花枝上的,风一吹就响,说能叫芽儿长得更快。”阿远接过铃铛,轻轻挂在小罩子的竹条上,风一吹,“叮铃”声飘在双痕台上空,芽尖像是真的晃了晃,妞妞立刻拍手:“铃铛在和芽儿说话呢!说要陪它们一起等落日!”
王婶挎着菜篮来送米糕时,石桌上已经摆开了热闹:“芽尖记事石”排了小半圈,有画芽儿的,有画太阳的,还有块石头上画了老奶奶的铜铃铛;小罩子上的铃铛轻轻晃着,阳光透过竹条,在土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妞妞的“记忆册”摊在中央,新画的芽儿旁边,还贴了片刚捡的油菜叶,说是给芽儿“留纪念”。
“刚蒸的麦芽米糕,给芽儿也沾沾甜气,”王婶把米糕放在石桌上,这次的米糕上,除了金盏花印,还多了个小小的芽尖图案,“我家丫头说,芽儿也喜欢甜,吃了就能长得更快。”她刚给大家分好米糕,就看见邻村的赵叔推着蜂蜜桶来了,桶上还沾着晨露:“听说金盏花冒芽了,我带了新酿的槐花蜜,等下次煮茶的时候加一勺,让芽儿也闻闻甜香。”
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吃着米糕,听老奶奶讲爷爷当年守芽儿的事:“那时候你爷爷每天天不亮就来,蹲在花苗旁看半天,连芽儿长高一分都要记在本子上,说等花开了,要第一时间指给落日看。有次下小雨,他还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给芽儿挡雨,结果自己淋了一身湿。”说着,老奶奶从布兜里掏出个泛黄的小本子,翻开第一页,就是用铅笔描的芽儿,旁边写着“金盏芽·三月初五冒头,比去年早一天”,字迹和阿远现在记“记忆册”的模样,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远接过小本子,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忽然觉得和爷爷的距离近了许多——原来以前也有人像他一样,守着双痕台的芽儿,等着落日来吻红痕。他翻开自己的“记忆册”,把爷爷的小本子放在旁边,两张纸上的芽儿,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却同样透着盼头,妞妞凑过来看,小声说:“阿远,我们把爷爷的小本子也放进木箱里吧,让它和我们的记忆册一起,陪着芽儿长大。”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秦叔帮着把“芽尖记事石”沿着篱笆摆了一圈,张爷爷则在“春信布告栏”上添了新的画——画着铜铃铛挂在竹罩上,芽尖顶着小绒毛,红痕旁的油菜苗也冒出了新叶,旁边写着“双痕台春信已至,盼落日归”。阿远把爷爷的小本子和自己的“记忆册”一起放进石畔的小木箱,还特意在箱盖贴了张画着铃铛的贴纸,妞妞则把赵叔带来的槐花蜜瓶放在木箱旁,说要给芽儿“存着甜”。
夕阳斜斜落在虹吻石上时,红痕被染得格外艳,像是在回应布告栏上的话。大家收拾东西准备散去,阿远最后看了眼小罩子——铜铃铛在风里轻轻晃,芽尖顶着夕阳的光,像是在和落日打招呼。老奶奶握着拐杖,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你爷爷要是看见,肯定也欢喜,这芽儿长得好,落日再来的时候,就能看见满架的金盏花了。”
走在石阶上,妞妞拉着阿远的手,晃着怀里的“记忆册”说:“明天我要带尺子来,给芽儿量身高,还要在记事石上画新的样子。”阿远点头,心里想着,要把爷爷的小本子好好收着,每天都来给芽儿浇水、量身高,让铜铃铛的声音陪着它们长大,等金盏花绽出金黄的花瓣,就等着落日来,再吻一吻这藏着旧时光和新希望的红痕。
晚风带着铜铃铛的“叮铃”声,飘在双痕台的上空,虹吻石的红痕在暮色里静静守着,守着篱笆里的芽尖,守着石桌上的记事石,守着木箱里的旧本子和新册子,也守着大家和落日的约定——等芽儿长高,等花开满架,再看那抹金红交织,把双痕台的暖,又续上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