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才刚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柴房满是尘灰的地上,杨柳青就已在这昏暗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叫醒”二字。
其实,在那话音未落之际,他便已经假装还在昏睡中,面上仍不动声色,仿若还沉睡在梦乡深处。
“砰!砰!”两声粗暴的踹门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门板剧烈摇晃,簌簌落尘。
紧接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步跨进柴房,破旧的草鞋带起一阵尘土。
一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另一人稍显瘦削,却也透着股子蛮劲。
他们二话不说,冲着地上的杨柳青就是几脚,嘴里嘟囔着:“醒醒,别搁这儿装死!”
杨柳青悠悠转醒,他揉了揉被踹疼的肩膀,眼神中却透着几分狡黠。
演了一会儿戏,装作刚刚转醒,迷茫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
面上,他立马堆起感激的笑容,作揖道:“多谢二位壮士救命之恩,杨某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那二人却一脸不耐烦,横肉男撇了撇嘴:“哼,少在这儿啰嗦,赶紧走人,咱村可不留外人。”瘦脸男也附和着:“就是,赶紧滚,别给咱找麻烦。”
杨柳青心中暗忖,这二人透着古怪,刚刚他俩的只言片语,和如今的驱赶之意不像平常农户。
他眼珠子一转,正寻思着怎么开口说话,突然,门外一阵喧闹。
“快呀,人快不行了!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可不能出事啊!”女人的哭喊声、众人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划破长空。
柴房里的三人瞬间被吸引,杨柳青听到求救声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只见一位大娘瘫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揪住衣角,哭得撕心裂肺。
旁边几个妇女围在一旁,假装的安慰着。杨柳青赶忙上前,对着大娘深施一礼,朗声道:“这位婶子,我是大夫,有什么可以帮上忙吗?”
那大娘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惕。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杨柳青:“你是什么人!怎的会在我们村里?”
杨柳青不慌不忙,再次拱手,诚恳地说道:“婶子,我本是个外乡人,前不久日子不慎落难,幸得村里几位壮士出手相救,就是这二位小兄弟。”说着,他指了指身后赶过来的两人,“杨某承蒙大恩,无以为报。方才在柴房听得婶子呼救,医者仁心,实在不忍袖手旁观,这才冒昧现身。”
那两位救他的汉子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杨柳青会来这一出。
横肉男刚要开口赶人,杨柳青抢先说道:“二位小兄弟,我就是被你们救来的是吧,杨某不胜感激。如今村里人遭了难,我身为大夫,若见死不救,有违天理良心啊。”说罢,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只等大娘松口。
那二人听了杨柳青的话,先是对视了两眼,目光中满是犹疑与戒备。
横肉男微微眯起眼睛,似在掂量这话的真假;瘦脸男则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信任。片刻之后,他们看着杨柳青,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小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仿佛生怕担了什么干系。
那婶子一听杨柳青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音调陡然拔高了不少,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朵生疼:“你一个大男人还能去接生?这成何体统!我儿媳妇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传出去,咱一家老小的脸往哪儿搁?那是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她一边叫嚷,一边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把杨柳青这“荒唐”的念头给一下子挥散了去。“再说了,接生婆就快到了,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没等多久,接生婆李婆子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她脚步踉跄,怀里抱着个破旧的接生包,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
一进屋,那凄厉的惨叫声便透过门缝源源不断地传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似是要把人的心肺都给撕碎了。
屋外,寒风凛冽,那两个男人跺了跺冻麻的脚,不停地朝杨柳青使眼色,示意他趁着雪还没下大,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瘦脸男压低声音道:“你这人咋恁不懂事?咱村的事儿,你少掺和,赶紧走,别给自己找麻烦。”
横肉男也附和着:“就是,等雪大了,山路难行,你想出都出不去。”
杨柳青却仿若未闻,他紧蹙着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村子处处透着诡异,眼下这情形,明摆着有些不对劲。
抬眼望去,村里的人不知何时已慢慢围拢过来,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投射在自己身上,那眼神,说不清是好奇还是防备。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时,接生婆李婆子探出一个头来,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她拉着那婶子,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老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紧接着,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激动起来:“不可以啊,李老婆子,这是我的独孙子啊,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必须得保下。哪怕开膛破肚也要让我的孙子活着,那赔钱货不用管,李婆子你只管放开手脚!”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眼中满是疯狂与决绝。
李婆子面露为难之色,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
她抬手擦了擦汗,又回了屋内。一时间,产妇的声音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片刻后,李婆子再次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声音颤抖着说道:“不行了,出血太严重了,怕是两个都保不下了。”
“你这个老婆子存心害我家无后是吧!”那婶子一听,崩溃地大叫了一声,眼眶欲裂,眼球好似要瞪出来一般。
“平时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定是你技术不精,害了我孙子,你说你怎么还这条人命!”她猛地扑向李婆子,双手在空中乱抓,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李婆子也不甘示弱,一听这话,瞬间眉眼也竖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怎么说话呢?怕是你这老喻婆平时磋磨这姑娘磋磨惯了,这孩子不愿意来你这无福之家!”她挺直了腰板,双手叉腰,与那婶子对骂起来。
周围的村民们不但没有上前劝阻,反而津津有味地看起热闹,他们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全然无人去关注屋里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动静。
杨柳青眉心一皱,心中暗叫不好。他来不及多想,立即上前一步,分开众人,大声说道:“两位婶子,莫要再吵!我是一位大夫,行走江湖多年,见过不少疑难病症。让我去看看,也许两个人都有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