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锐利:“只是臣妾不解,若真有画像与绣帕,为何偏在陛下与楚宝林驾临时出现?臣妾记得清楚,臣妾是突然晕过去,晕过去之前,臣妾在这里舞剑。这案几今早侍女收拾时还空无一物。再者,臣妾与杨柳青素无往来,何来私物?”
一番话掷地有声,条理分明,既剖白了自身清白,又点出了此事的诸多疑点。
武德皇帝本就因查无实据而心有疑虑,此刻听她从容辩解,倒也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与此同时,宫外吕明微等人正四处奔走,想方设法为杨柳青打点周旋,只盼能暂缓他在狱中的苦楚。
可这打点的功夫尚未见效,狱中局势便再度恶化,先前因证据不足而暂歇的刑罚,竟又落在了杨柳青身上。
冰冷潮湿的牢狱中,铁链拖拽的声响刺耳,狱卒的皮鞭带着风声落下,抽得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脊背又添新伤。
杨柳青疼得牙关紧咬,额上冷汗涔涔,却死死忍着未曾发出一声求饶。
直到那狱卒俯身逼近,粗声喝问他是否与裴昭仪有私通之情时,他竟不顾浑身剧痛,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那笑声里裹着血沫,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愤懑。
又是楚研的毒计!先前的构陷未能将他彻底打入深渊,如今竟不惜攀扯宫妃,用这等污秽手段来置他于死地!
那笑声里裹着血沫,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愤懑。
胸腔中怒火翻涌,一股蛮力几乎要冲破四肢百骸。
凭他的身手,若真想逃,这牢狱的枷锁未必困得住他。
方才那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不管不顾的念头。
冲出去,即刻回府带着爹娘远走天涯,哪怕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也好过在此受这无妄之灾,任人宰割!
可这念头刚起,便被他强行按捺下去。他若真逃了,便是坐实了所有罪名,爹娘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这般颠沛流离与世人指点?
他们一辈子老实本分,最看重名声气节,若因他落得个“畏罪潜逃”的骂名,日夜活在惊惧与羞耻之中,现在事情还有得救,他要吧这件事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杨柳青缓缓闭上眼,将那股冲动死死压在心底。
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伤口里。
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走。哪怕自己多受些苦楚,也得护着爹娘安安稳稳的。
他们已经不起折腾了,这份良善与责任,便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两日光景倏忽而过,吕府上下依旧为杨柳青之事奔波不休。
吕明微与沈惊澜等人分头查探,一面细查宫中物件的来龙去脉,一面寻访可能知情的宫人,只盼能找到洗清冤屈的证据。
可宫闱深似海,线索屡屡中断,几人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暗地里已商议好最坏的打算。
若真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便是拼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强行劫狱,将杨柳青救出这吃人的牢笼。
时间来到裴昭仪事件未发生之前,瑶光殿内的楚研日渐坐立难安。
她腹中胎儿本已安稳了些,原以为借着宫妃私通的由头,杨柳青定会速速被定罪处死,可左等右等,不仅没等来皇帝处置杨柳青的消息,连皇帝的身影也许久未曾出现。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她眼底的焦躁,她忍不住在心中对那个神秘的“系统”抱怨:“都过了两日了,为何还没有动静?难不成此事又要败露?”
那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虚弱的卡顿:“能量……严重不足……无法监测实时进展……”
楚研心头一紧:“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杨柳青翻身?”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抛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提议:“检测到宿主腹中胎儿蕴含生命能量……可吸收其能量补充系统损耗,届时便能再次布下陷阱,确保杨柳青万劫不复。”
“什么?!”楚研脸色骤变,下意识抚上小腹,“那孩子……那孩子会怎样?”
“能量被吸收后,胎儿将停止发育,成为死胎。”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损伤宿主生育根基。有本系统辅助,日后再孕易如反掌。”
楚研浑身一颤,下意识想拒绝。
可系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宿主可想清楚了?此次若让杨柳青脱罪,以他的性子,定会追查幕后黑手。你我与他早已结下死仇,届时不仅报复难逃,连眼下的地位与性命都未必保得住。牺牲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换你我永绝后患,难道不值吗?”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
楚研咬着唇,眼中闪过挣扎与狠厉。她想起杨柳青若翻身,自己可能面临的凄惨下场,又想起系统承诺的“日后再孕”,终究是野心与恐惧压过了那一丝微弱的母性。
她闭了闭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好……我同意。”
楚研与那“系统”的阴计正悄然铺开,宫中风声渐紧。
裴昭仪虽未被打入冷宫,却也形同软禁,被禁足在瑶华宫内不得外出。
她暗自庆幸那日在皇帝面前沉着辩解,将行踪与疑点一一陈明,才未让构陷者立刻得逞。
即便如此,殿中伺候的宫人也被遣散大半,如今只剩一两个老仆在旁,连寻常递话都难如登天,更别提再面见皇帝自证清白了。
这日午后,裴昭仪在殿中枯坐良久,眉头紧锁。
她自幼习武,身手与警觉性远胜常人,寻常迷药根本近不了身,可那日竟会毫无察觉地陷入昏睡,醒来便成了这桩丑闻的主角。
是谁有这般手段?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暗害她?是后宫争宠的妃嫔,还是前朝与家族结怨的势力?脑中闪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却始终抓不到半分确凿的线索。
正思忖间,她忽觉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景物微微晃动。
她懊恼地从床边站起身,想活动筋骨驱散沉郁,腹中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疼得她瞬间弯下腰,险些站立不稳。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扶着床沿快步躺回榻上,双腿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