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妹妹自己欺负就算了,可却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欺侮。
阿烈立时火上心头,他拦下怒火不止的阿瞳,冲对面道:“小子你实在太张狂!若想打,小爷我奉陪!出手吧!”
不光阿瞳有哥哥,对方也有一个护崽儿的兄长,那艘船舱中的马浩创也跳了出来:“我替我弟弟出战!”
马浩创拔剑出鞘:“小子,亮兵器吧!”
阿烈展开双手成拳,十足蔑视:“不需武器,对付你,我这双手足矣!”
马浩创听闻一阵懵,一时间只觉得这番话十分熟悉,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脑筋转了半晌,恍惚记起在半个多月前的云州,好像跟一戴银面具的年轻人较量了一番,当时那少年也是如此张狂的。
也不知那少年如今怎样…
马浩创嘴角微笑,一挥手,银剑激起一声龙吟:“又是一个狂傲的小子,就是不知你有没有肆意叫嚣的实力!废话少说,我们真刀真枪打一场吧!”
两艘画舫上剑拔弩张,附近几艘船见情况不对,早就快速地划到一边去了,倒是腾挪开了比试的空间。
我搀扶着十醍也走到船尾,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嚣张。
结果这一看,那人我还真的认识。
“咦,这不是马公子吗?”
十醍听后扭头问我:“离殇姐姐认得他们?”
我点头:“几日前曾巧遇过一回,两位马家公子都不像是仗势欺人之辈,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
此时高瞻和阿稳也已经迈步走出,听到我这样讲,阿稳看向对面,忽然微微一笑:“原来是邀贤山庄的人。那就没错了,肯定有误会。阿烈,住手!”
正要开打的阿烈被紧急叫停,他不敢忤逆二哥,可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由得辩解道:“二哥,是他们挑衅在前,不是我故意找茬的!”
阿稳上前几步将弟弟的手按下,轻声道:“二哥知道,不要妄动。”
阿稳扭头向对面画舫笑着一抱拳,客气道:“在下关稳,久仰邀贤山庄马少庄主之名,舍弟年轻气盛,多有冒犯,还请马少庄主多多包涵,在下感激不尽!”
这话说得客气,但却叫马浩创别无选择,若自己仍要计较,就显得邀贤山庄以大欺小、不近人情了。
马浩创挽个剑花将银剑入鞘,拱手回礼:“关兄客气了!”
两边人马寒暄,我跳上船尾向马浩川挥挥手:“马公子!”
马浩川站在船灯下望了望,眨眨眼:“你是...离殇姑娘?”
我开心点头:“正是我啊。马公子,真的好巧,竟会在此遇上!”
马浩创也认出了我与高瞻,他对高瞻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当即问候我们,语气真诚了许多:“原来高先生和离殇姑娘也在,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指指一旁的马浩川,冲阿稳笑道:“关兄弟,舍弟性急,一时冲撞了诸位,但她绝不是恶人,我替我这弟弟向各位赔个不是!”
不过是虚惊一场,只要十醍没受到伤害,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阿稳笑眯眯道:“马庄主客气了,小孩子家玩闹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最后这场小小的事故以双方兄长“小儿玩闹”为由,就此遮过了,余下阿瞳和马浩川两人互瞪一眼,冷哼一声,各自扭头不理睬对方。
马家兄弟将船上的贺佐佽作了介绍,关稳扫了一眼贺佐佽的腰间,脸上漾开一个笑:“贺兄有礼了!”
贺佐佽以江湖规矩抱拳行礼:“见过关兄!”
高瞻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他早一个人回了舱中喝茶,而阿瞳也拉着我与十醍绕道画舫另一头去继续赏景。
不一会儿阿稳和阿烈就回到原位,关稳吩咐道:“开船!”
两艘画舫就分离,向各自要去的方向驶去。
登船靠了岸,十醍迫不及待地拉着阿瞳和我跑上岸,穿梭在灯火阑珊中,阿烈率侍卫一路小跑在后面跟随。
高瞻和阿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都不语。
倒像是两位放羊的小羊倌……
如此一路走走逛逛已快到半夜,阿瞳兴高采烈地跑回来,道:“刚听人说到了子时会在皇宫城楼处燃放烟花,我们走了这半天也累了,干脆到城楼附近找个酒馆坐坐,专等着赏烟花吧!”
我和十醍都点头同意,于是带着一行人转战酒馆。
临河且靠近皇城的大酒楼,放眼整个帝都,当属尚飨酒楼为第一,我们一行人有男有女,于是也未分席而坐,而是拣了个临河的大包厢团团坐下。
我们这厢刚坐定,就听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又遇见几位了,看来我们的缘分远不止如此啊!”
我们抬头,就见马家兄弟和贺佐佽主仆正站在隔壁房间门口,一位酒楼管事恭敬地陪着笑,眼见也是上楼来歇脚的。
我们几人也打过招呼致意,马家兄弟就陪着贺佐佽进了隔壁包厢,茶点上过之后,我们就边说点散话儿,边等着子时的到来。
十醍和阿瞳低头谈论着街上花灯的种类,阿烈时不时凑上去一句话,就被阿瞳揪着耳朵扯远,两兄妹互相斗几句嘴。
关稳看着玩闹在一起的几人,嘴角一直含着笑。
高瞻将手放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茶盏,声音一下下很是清脆,他望着窗外的夜空,目光忽而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轻轻为高瞻续上盏新茶,他回头看我一眼,眸中有一丝赞扬。
我很开心。
就在全城陷入佳节狂欢的漩涡中时,南城的邀贤山庄庭院,曦和从茶水房缓步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紫砂壶,壶眼儿里冒着团团热气。
他路过廊下,耳中随风灌进了坊外的欢声笑语,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暗夜中发出淡淡光亮的城中央位置,那边的天空被彩灯渲染的五彩纷呈,流光溢彩,一瞬间,曦和想到了远在万里之遥的西岭之巅。
西岭雪山,他千年的家。
在那里,每过一甲子,就有一场绚烂多彩的极光盛宴,届时,天空被渲染成五光十色,流星乍起,漫天飞雪齐降,千尺厚的皑皑雪山上倒映下天空的影子,天地同色,美不胜收。
那时候,他还是西岭最最尊贵的九尾魔狐之王,统治着洁白无垠的冰雪世界。
他有一身天地万物都望之失色的纯白皮毛,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而身后的九条尾,就是他至高无上王权的象征。
他的一双幽蓝的眸子灵动明亮,似有一股难言的魔力,顷刻间使人沉迷无法自拔,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人心甘情愿奉上生命和灵魂,供其任意取用。
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冰原大地,他是天地间唯一的王。
那个时候的他恣意又狂傲,与生俱来的天赋和皇权使他不必在意世间万物,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直到遇到了她......
“泠儿...”
曦和喃喃出声。
几十年都未曾发一言的曦和,此时口中却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高高的院墙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天音轻颤,空灵悦耳:“我王,君瓒,是不是你?”
曦和浑身犹如被电击,他僵直地抬头,就见院墙上站立着一位女子。
女子的一头青丝凌空飞舞,身姿婀娜,容貌妍丽,一双明眸如水,此刻正望着曦和,泫然欲泣。
明明是不一样的面容,但曦和还是认出了她。
曦和躲在宽大僧衣下的手攥了攥,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淡然的样子,他礼貌地冲女子点点头,转身就走向客房。
那女子见他提步就走,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纵身从院墙上飞落,伸手就要挽起曦和的手。
曦和早有防备,他衣袖轻甩,身体就退后几步,然后右手合十。
女子顿住脚步,急道:“慕君瓒,你这是何意?”
曦和站定脚步不动,他闭上眼保持默念佛号不变的姿势,再不肯睁开眼。
“君瓒,你在怪我?”
女子深深地望着曦和,脸上的表情悲切哀伤:“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清楚,只苦于一直没寻到机会。我曾回西岭雪山找你,可你已不知踪影,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现在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这些年我游荡人间,不肯魂归昆仑,就是想亲口把当年的事说给你听......”
曦和眼波微动,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曦和,为师要的茶水烧好了么?”
曦和闻言立时刹住了脚步,他重又垂下眼帘,将满腔的心火熄灭,低低答应一声:“是,师父,已经备好了,徒儿这就来。”
说罢,曦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厢房,将门关闭。
那女子紧走几步想追上去,却被门扉屏蔽了去路。
她的脸在廊前的灯火下映得分明,正是晏青桑的样子。
晏青桑在廊前站了一刻,最后转头,飞身而去。
曦和将紫砂壶稳稳放到茶几上,拿起七寸法师惯常用的竹杯烫了一遍,然后沏上一盏茶,恭敬地递给七寸法师:“师父,请用茶。”
七寸法师接过茶品了品,喝完茶后就拿起一卷经书专心诵读起来,完全不过问刚才屋外的情况。
曦和在心底深深感激七寸法师的信任,他将屋中的炭火挑得略旺,一撩袍子也在蒲团上坐定,闭眼,静心,一边转动念珠,一边低声诵起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