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傅怀瑾浑身湿透地站在工作室楼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冷。
但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楼上那扇窗始终亮着灯。燕婉还在工作。
他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他。
但他不能走。
特助的电话来得突然。
傅总,查到了。
傅怀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燕小姐的银行流水。最近有一笔大额支出。
多少?
五十万欧元。汇往瑞士私人银行账户。
傅怀瑾皱眉:收款人是谁?
一个叫马丁的私人侦探。专门处理......敏感事务。
雨水模糊了视线。傅怀瑾眯起眼。
查这个马丁。
已经在查了。特助顿了顿,另外,燕小姐最近还汇了一笔钱到国内。十万。收款人是......舒窈。
傅怀瑾猛地站直身子。
舒窈?
对。备注是封口费
封口费?
傅怀瑾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舒窈那些恶毒的算计。那些伪造的照片。那些污蔑的谣言。
难道燕婉在花钱摆平这些?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他?
时间。他的声音发紧,汇款时间。
上周三。就在那些谣言开始传播的第二天。
果然。
傅怀瑾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她宁愿自己解决,也不愿向他求助。
哪怕他就在米兰。就在她身边。
傅总?特助的声音带着迟疑,要拦截这笔汇款吗?
不用。傅怀瑾深吸一口气,继续查那个马丁。我要知道燕婉雇他做什么。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那扇窗。
灯光温暖。却照不进他心里。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为什么要给舒窈封口费?
雨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抬手擦掉,却发现手在抖。
气的。
气她的不信任。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手机又响。是程隽。
听说你妈杀到米兰去了?
傅怀瑾苦笑:消息传得真快。
舒窈告诉我的。程隽顿了顿,她说燕婉威胁她。
放屁。
我知道。程隽轻笑,但你想过没有,燕婉为什么要给她钱?
傅怀瑾沉默。
怀瑾,程隽的声音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舒窈可能抓住了燕婉什么把柄?
把柄?
傅怀瑾想起那些伪造的照片。那些恶毒的谣言。
能是什么把柄?
我查过了。他说,那些都是假的。
明面上的假料好查。程隽说,但如果是更隐秘的事呢?
更隐秘的事......
傅怀瑾的心猛地一紧。
他想起燕婉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想起她护着小腹的细微动作。
想起医院里那张验孕单......
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
帮我个忙。他对程隽说,查一下燕婉最近的医疗记录。
医院那边可不好查。
用我的名义。傅怀瑾声音低沉,就说......是婚前体检需要。
程隽沉默片刻。
你怀疑她......
我不知道。傅怀瑾闭上眼,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挂了电话,雨下得更大了。
他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烧着一团火。
焦虑。不安。还有一丝......恐惧。
如果燕婉真的怀孕了......
如果舒窈用这个威胁她......
那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在把她越推越远?
他想起燕婉看他时的眼神。平静。疏离。
原来那不是不在乎。
是自我保护。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疼得他弯下腰。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特助的电话又来了。
傅总,查到马丁了。
他专门处理豪门隐私。最擅长......让意外怀孕消失。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傅怀瑾心上。
他几乎站不稳。
燕婉......联系过他?
通话记录显示,他们通过三次电话。每次都在深夜。
深夜......
傅怀瑾想起那些他失眠的夜晚。
原来燕婉也没睡。
在独自面对这样的煎熬。
还有吗?他的声音嘶哑。
马丁的账户今天早上有一笔新的入账。二十万欧元。来自燕婉的工作室账户。
今天早上......
就在他站在这里淋雨的时候。
燕婉在楼上,一边画着设计图,一边安排着......
他不敢想那个词。
胃里翻江倒海。他扶着墙,干呕起来。
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就像他的心。
傅总?您还好吗?
继续查。他勉强站直,我要知道具体时间地点。
已经在追踪了。但是......特助犹豫,要阻止吗?
傅怀瑾看着楼上那扇窗。
灯光依然亮着。温暖。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起燕婉抚平设计图时颤抖的指尖。
想起她面对母亲侮辱时挺直的脊背。
想起她说这里是我的工作室时的坚定。
这样一个女人。
怎么会......
先不要打草惊蛇。他终于说,继续监视。
挂了电话,他滑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凉透的墙,雨水顺着西装下摆渗进裤子,贴在皮肤上像冰——他指尖攥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燕婉怀孕六周的消息上,指节用力到泛白,连手机壳边缘都硌得掌心发疼。还有更糟的......舒窈买通了护士。程隽的声音像锤子,砸得他脑子发懵。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厉害,不是冷,是悔恨——恨自己没早点发现她护腹的小动作,恨自己让她独自面对孩子要不要留的煎熬,更恨自己连说保护她都显得那么苍白。
手机震动。是程隽。
查到了。程隽的声音异常严肃,燕婉上周去了妇产科。
傅怀瑾屏住呼吸。
结果?
怀孕。六周。
六周......
时间对得上。
正是他们最后那次......
傅怀瑾滑坐在地上。雨水浸透了西装。
还有更糟的。程隽说,舒窈买通了医院的护士,拿到了检查报告。
果然。
所以燕婉才会给封口费。
所以舒窈才敢那么嚣张。
所以燕婉......才会联系马丁。
一切都说得通了。
傅怀瑾把头埋在膝盖里。
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冷。
是悔恨。
他想起燕婉护着小腹的细微动作。
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
想起她深夜独自一人在工作室......
而他做了什么?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只会站在这里淋雨。
用当借口,实则是在逃避。
真是个懦夫。
他猛地站起身。
雨水顺着发梢流淌。
但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迷茫。不再犹豫。
他大步走向大楼。
这次,他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无论她原不原谅他。
他都要站在她身边。
电梯上升。
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眼睛通红。
但他不在乎。
敲门。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永恒。
门开了。
燕婉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还拿着画笔。
看到他,她愣了一下。
傅先生?
又是傅先生。
傅怀瑾的心刺痛了一下。
但他没有退缩。
让我进去。他说,我们谈谈。
燕婉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侧身让他进门。
工作室里很温暖。弥漫着咖啡和颜料的香味。
设计图铺了满桌。有些还是半成品。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除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平坦。看不出什么。
但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有什么事吗?燕婉问。声音平静。
太过平静。
傅怀瑾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一切。
燕婉的手指微微蜷缩。
知道什么?
怀孕。舒窈的威胁。还有......他顿了顿,马丁。
燕婉的脸色瞬间苍白。
画笔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你调查我?
我在保护你。傅怀瑾上前一步,为什么不告诉我?
燕婉笑了。带着苦涩。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然后呢?
然后......
傅怀瑾语塞。
是啊。然后呢?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被舒窈威胁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对不起。他低声说。
太轻了。这三个字。
燕婉摇摇头。
不必道歉。她弯腰捡起画笔,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傅怀瑾的声音发紧,找马丁?
燕婉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傅怀瑾握住她的手腕,这是我们的孩子。
燕婉猛地抽回手。
现在知道是的孩子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你母亲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在你站在楼下淋雨装深情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是的孩子?
傅怀瑾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说?
燕婉......他试图解释。
但燕婉打断了他。
出去!她的声音在颤抖,右手却下意识护在小腹上(那里还平坦,却像有了软肋),左手摸索着桌上的手机——指尖碰到手机壳时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她比谁都清楚,提前时间是最狠的威胁,却也是最痛的自我折磨)。除非你想看我打电话给马丁,把时间提前。
傅怀瑾的心沉到谷底。
他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有愤怒。有委屈。有痛苦。
但最深处的,是决绝。
她知道怎么伤他最深。
他后退一步,我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
但有一件事你要知道。
燕婉别开脸。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傅怀瑾轻声说,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必。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关上门。
靠在墙上。浑身发冷。
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雨还在下,他从地上站起来,指尖还残留着掌心被手机硌出的红痕——他摸出另一个手机(专门存重要资料的备用机),点开特助刚发来的马丁行程:明天下午两点,某私人诊所。他把行程截图保存,又翻出舒窈伪造孕检单的证据(之前让特助查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查舒窈买通护士的转账记录,半小时内要。雨还在下,但他眼里已经没有迷茫——他要做的不只是陪在身边,是拆穿舒窈的所有谎言,是护住燕婉和孩子,是把他曾经弄丢的,一点一点捡回来。
他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