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斗提供的洞穴成为了他们在王都阴影中的第一个临时据点。
空气中弥漫着地下特有的潮湿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岩壁上镶嵌的几块发出惨淡绿光的萤石。
那截沾染着可疑黏液的金属臂被莉亚小心地放置在铺着油布的桌上，她正用从老烟斗那里借来的精细工具。
试图刮取一点残留的黏液样本，灰蓝色的眼眸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专注而锐利的光芒。
“生物培养液…”
莉亚低声重复着自己的判断，语气凝重，“成分很复杂，带有强烈的能量活性，绝不是自然产物。
某种强行融合生物组织与机械的失败尝试留下的痕迹。”她的话让洞穴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林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第七前哨的阴影似乎从未远离，甚至可能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继续蔓延。
诺亚坐在角落的床铺上，抱着膝盖，目光不时瞟向那截金属臂，手腕上的烙印传来阵阵隐痛，仿佛与那冰冷的造物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鸣。
凯伦则守在洞口附近，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耳朵捕捉着外面通道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她对莉亚的信任有限，此刻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武器。
“旧城区…”
林风沉吟道，“老烟斗说，关于‘光子血液结晶’的传言，还有这种金属残骸，都指向那里。”
“那是王都的疥癣之疾，”
莉亚头也不抬，继续着她的分析，“废弃的工厂、崩坏的下水道系统、无人管理的贫民窟…是藏匿秘密和滋生黑暗的理想温床。
也是银翼骑士团和议会老爷们目光很少触及的地方。”
短暂的休息和情报汇总后，行动方针很快确定。
他们必须去旧城区探查，寻找更多关于那种粘液、关于可能存在的“光子结晶”、乃至关于第七前哨后续研究的线索。
这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离开“鼹鼠巷”前，莉亚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小玩意儿，从老烟斗那里换来了几样东西。
四件带着霉味但还算干净的旧斗篷用于伪装两张粗略绘制、标注了几个危险区域的旧城区地图，以及一个警告——
“旧城区不欢迎生面孔，尤其是你们这种带着‘麻烦’味道的。管好自己的眼睛和手，别惹‘清理工’。”
再次回到地面，已是下午。四人披上斗篷，拉起兜帽，混入王都庞杂的人流，向着城市东北方向那片被称为“锈蚀地带”的旧城区移动。
越靠近旧城区，周围的建筑越发破败，街道越发狭窄肮脏，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香料和食物的味道。
而是刺鼻的工业废水、垃圾腐败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腐肉混合的怪异气味。
巡逻的卫兵身影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眼神警惕、腰间鼓鼓囊囊、在阴影中打量着过往行人的地痞。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避开主干道，专挑小巷穿行。
莉亚对这类环境似乎也有一种奇异的适应力，她总能提前发现潜在的危险并绕行。
凯伦则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任何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冰冷的注视下都会下意识地移开。
在一处堆满废弃齿轮和管道的十字路口，诺亚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发白地指向一条向下倾斜、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巷道：“那边…感觉很不好…很…混乱。”
他手腕上的烙印正在微微发热，传递来一种混杂着痛苦和暴戾的模糊感应。
莉亚立刻拿出一个简易的能量检测仪，对准那条巷道。
仪器的指针开始剧烈摇摆，指向一个不稳定的高值。
“强烈的、未经驯化的能量残留…还有…生命反应？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她看向林风，“要去看吗？”
巷道深处比想象中更加昏暗，地面黏滑，墙壁上布满了不明的污渍和抓痕。恶臭几乎令人作呕。
走了约莫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坍塌大半的拱门，后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净化厂或是某种地下设施的入口。
就在他们靠近拱门时，一阵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和液体滴落的声响从里面传来。
凯伦瞬间举起弓，林风也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则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内望去。
里面的空间不大，堆满了锈蚀的机器残骸。而在角落的一堆破布和垃圾中，蜷缩着一个…东西。
它大体保持着人形，但一半的身体覆盖着粗糙缝合的金属板，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扭曲的血管。
它的右臂完全由锈蚀的金属管和齿轮构成，指尖滴落着红色的、与那金属臂上相似的黏液。
它似乎在颤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呜咽声。
“是…人吗？”诺亚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怜悯。
“曾经是。”
莉亚的声音低沉，“看它接口处的组织排异和能量侵蚀…这是极其拙劣、完全不考虑受体承受能力的强行改造，它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是被他们的声音惊动，那个“改造体”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半人半机械、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它的电子眼中闪烁着混乱的红光，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挥舞着金属臂猛地向离它最近的林风扑来。
动作虽然迅猛，却充满了不协调和破绽。
林风眼神一凛，没有动用腰带的力量，只是侧身避开扑击。
右掌蕴着一丝收敛到极致的大地之力，精准地切在它颈后的一个能量节点上。
“滋啦…”
一阵短路的电火花闪过，那改造体僵直了一下，眼中的红光熄灭，重重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残破的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洞穴内一片死寂。
虽然轻易解决了这个可怜的造物，但每个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巨石。
“这不是个例。”
莉亚蹲下身，检查着那彻底失去生息的改造体，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这种粗糙的技术…像是在进行某种大批量的、不计后果的‘筛选’实验。他们在找什么？什么样的载体才能承受那种力量？”
林风看着地上那扭曲的躯体，又想起第七前哨的惨剧，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王都的光鲜之下，流淌着如此黑暗的锈蚀血脉。
银槲商会、影卫、未知的实验室…他们像一群隐藏在阴影中的蜘蛛，编织着危险的网。
“必须找到源头。”林风的声音坚定，“不仅是为了材料，更是为了阻止这种事。”
凯伦默默点头，她的眼神表明，即使是见惯了生死和残酷的猎人，也对这种行径感到厌恶。
诺亚看着那具尸体，恐惧之外，更多了一种决心。
他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或者让更多人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