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从菊瓣上褪尽时，萧承已醒了。他靠在藤椅上，指尖搭在膝盖上——小菊妖还蜷着身子趴在那儿，头顶的粉瓣沾了点夜露，像落了颗碎钻。僵尸本不用睡眠，他只是习惯了看着这院中的光景从暗转明，听着墨羽在房檐上扑棱翅膀的动静，闻着阿瑶煮的艾草水混着墨龙晒的草药香，慢悠悠漫过清晨。
“大人，该晒桃木符了。”阿瑶端着木盘过来，盘里码着叠好的黄符，符纸边角还带着朱砂的暖意。她脚步很轻，飘在地面时几乎没声响，只有袖口扫过菊叶，才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萧承点头，指尖轻轻一抬，小菊妖便顺着他的裤腿滑到阿瑶怀里，小家伙迷迷糊糊蹭了蹭阿瑶的手，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阿瑶笑着把小菊妖放在铺了软布的石桌上，刚要去拿符纸，就见墨羽叼着根树枝从房上飞下来，树枝上还挂着颗青绿色的野果。“大人！我今早去后山捡的！看着比昨天的山莓还甜！”她扑棱着黑羽落在石凳上，化出人形时还带着点鸟雀的灵动，指尖捏着野果递过来，眼睛亮闪闪的。
萧承接过野果，指尖触到果皮的凉意，淡淡道：“还没熟。”说着便放在石桌上，转头看向院角——墨龙正蹲在那儿翻晒草药，蛇尾偶尔扫过地面，卷起几片枯叶，又飞快收了回去，生怕蹭脏了摊开的黄芩。“墨龙，紫苏要单独晒，别跟艾草混了。”
墨龙闻言立刻应了声“好”，指尖凝起一缕妖气，轻轻把紫苏叶拨到旁边的竹筛里。他化形时总穿着深色衣袍，遮住手腕上淡淡的鳞片，说话也温吞，半点没有蛇妖的阴冷，反倒像个沉稳的农户。“大人，昨天采的艾草够煮半个月的水了，要不要再晒些用来熏院？”
“嗯，”萧承颔首，目光落在正从屋里出来的红嫣蓝盈身上，“你们的衣袍若是沾了妖气，也用艾草水浸一浸。”红嫣手里捧着叠浆洗好的衣袍，蓝盈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针线篮，两人都是一身素色衣裙，长发用木簪挽着，走在一起时，裙摆飘动的弧度都格外同步。
“知道了大人，”红嫣笑着应道，把衣袍放在竹架上，“今早煮了粥，还蒸了红薯，九叔和秋生他们该醒了。”话音刚落，就见九叔背着桃木剑从东屋出来，眼下带着点浅青——昨晚他翻了半宿的古籍，想找重塑山神庙神像的讲究，倒是忘了时辰。
“萧承，早。”九叔扬了扬手，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那颗没熟的野果闻了闻，“墨羽又去后山瞎逛了？这果子至少还得等三天。”墨羽撇了撇嘴，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拿起颗昨天剩下的山莓塞进嘴里：“我就是看着好看嘛，等熟了我再去摘！”
九叔刚要打趣她，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秋生和文才的声音，两人咋咋呼呼的，还带着点气喘。“师父！师叔！我们回来了！”秋生推开门，手里提着个菜篮，里面装着新鲜的青菜和萝卜，文才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刚买的包子。
“你们去哪了？”九叔皱了皱眉，“不是让你们去镇上说重塑神像的事吗？怎么还买了菜？”秋生挠了挠头，笑着道：“我们先去跟镇长说了，镇长说愿意牵头凑钱，还让我们带些青菜回来，说是谢师叔和师傅上次帮镇里除了狐妖的麻烦。”
文才把油纸包放在石桌上，打开时，热气裹着肉香飘了出来：“师叔，师傅，我们还买了肉包，您尝尝？”萧承看着包子里飘出的热气，尝了一个，感觉还不错，虽然他不用进食但是如今这个年代的东西味道还是很好的，只是看着众人热闹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
红嫣见状，立刻道：“秋生文才，快进屋洗手，粥要凉了。”两人应了声，放下东西就往屋里跑，脚步声在院里回荡，惹得墨羽忍不住笑：“这两人，每次见了吃的都这么急。”
阿瑶抱着小菊妖走过来，小家伙醒了，正伸着触角去够石桌上的山莓，萧承伸手拿起一颗，递到它嘴边。小菊妖立刻小口啃了起来，头顶的花瓣晃了晃，偶尔有汁液沾到萧承的指尖，它又凑过去舔了舔，模样格外乖巧。
九叔看着这场景，喝了口阿瑶递过来的温水，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惯着这小东西了，上次它把你桌上的符纸弄皱了，你都没说它。”萧承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菊妖的花瓣，淡淡道：“它不懂事灵智都没多少。”
众人围着石桌坐下，秋生文才洗了手，端着粥碗，手里拿着红薯，吃得不亦乐乎。墨羽不爱吃红薯，只喝了碗粥，又抓了几颗山莓；墨龙慢慢喝着粥，偶尔夹一口青菜；红嫣蓝盈没怎么动碗筷，她们是女鬼，不用进食，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众人吃，偶尔帮秋生添点粥。
吃过早饭，秋生和文才就去院里帮忙晒草药，两人手脚麻利，就是偶尔会弄错草药的种类，还得墨龙在旁边提醒。九叔则坐在石桌旁翻古籍，时不时跟萧承讨论几句重塑神像的细节——该用什么木料，该请哪位工匠，香火该怎么供奉，都得一一敲定。
萧承靠在藤椅上，听着九叔的话，偶尔点头补充一两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暖意，他却没觉得不适——如今他实力极强，早已能抵御阳光的灼烧，只是习惯了待在阴凉处，若非今日天气好，他恐怕还会坐在廊下。
墨羽晒了会儿草药，就觉得无聊，凑到萧承身边：“大人，下午要不要去镇上逛逛？我听说镇上今天有卖糖人的，还能看杂耍！”萧承瞥了她一眼，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淡淡道：“你想去就去，让墨龙陪你。”
墨羽立刻看向墨龙，墨龙笑着点头：“好啊，等晒完草药，我陪你去。”阿瑶抱着小菊妖走过来，轻声道：“我也想去看看，顺便买点针线，给小菊妖做个小窝。”红嫣蓝盈也跟着点头：“我们也去，帮大人和九叔买点东西。”
九叔抬头，笑道：“你们去吧，我和萧承留在院里，把重塑神像的事再理一理，秋生文才也留下，帮着整理草药。”秋生刚想开口说也想去，就被九叔一眼瞪了回去，只好悻悻地低下头，继续翻晒草药。
午后，墨龙晒完草药，就带着墨羽、阿瑶和红嫣蓝盈去了镇上。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九叔翻书的声音，秋生文才整理草药的动静，还有小菊妖趴在萧承膝盖上，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
萧承靠在藤椅上，指尖轻轻划过小菊妖的花瓣，目光落在院中的菊花上——这菊是他去年种的，如今开得正盛，黄的、白的、紫的，一簇簇的，格外好看。他活了数百年，见惯了生死离别，也见惯了妖物间的争斗，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竟也难得。
九叔翻了会儿书，抬头看向萧承：“你说，那狐妖真能安分守己？不会再去打神像的主意吧？”萧承淡淡道：“它若敢来，我不会留情。”他周身散发出一缕极淡的尸气，瞬间又收了回去，半点没影响到旁边的秋生文才——如今他对力量的掌控早已炉火纯青，既能在瞬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也能把尸气收敛得不留痕迹。
九叔闻言，点了点头：“也是，有你在，就算它敢来，也讨不到好，只要你别乱吃就行。”他合上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后山转一圈，看看有没有适合做神像的木料，你在院里看着点。”萧承颔首：“嗯，小心些。”
九叔走后，秋生凑到萧承身边，挠了挠头：“师叔，您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啊？上次见您弹指间就探清了山洞里的情况，也太厉害了！”文才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崇拜：“是啊师叔，您能不能教我们两招？以后我们也能像您和师傅一样，除妖降魔！”
萧承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淡淡道：“你们是人，我这不适合你们，跟着九叔好好学，自然能有所成。”秋生和文才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萧承说的是实话，只好应道：“知道了师叔，我们会好好学的。”
太阳渐渐西斜时，墨龙他们才从镇上回来。墨羽手里拿着个糖人，是个兔子形状的，还冒着点甜味；阿瑶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针线和布料，还有一个小小的竹编窝，是给小菊妖买的；红嫣蓝盈手里提着个菜篮，里面装着新鲜的肉和鱼，还有些水果。
“大人！九叔呢？”墨羽跑过来，把糖人递到萧承面前，“您看，这糖人好看吗？我特意让师傅做的兔子形状！”萧承看了一眼，点头：“好看。”墨羽立刻笑了，拿着糖人去逗小菊妖，小家伙凑过来闻了闻，又立刻缩了回去，显然不喜欢甜味。
阿瑶把竹编窝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把小菊妖放进去，窝里铺着软布，小家伙躺在里面，转了个圈，立刻蜷了起来，看起来格外舒服。“大人，这窝大小正好，小菊妖应该喜欢。”萧承颔首，目光落在窝上，嘴角微微动了动，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红嫣蓝盈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墨龙则去院里帮秋生文才整理草药，墨羽坐在石桌旁，一边啃糖人，一边跟萧承说镇上的趣事——说杂耍艺人翻了十个跟头，说糖人师傅的手艺有多好，说卖水果的阿婆还送了她一颗苹果。
夕阳把院子染成了暖黄色，菊瓣上沾着余晖，看起来格外温柔。萧承靠在藤椅上，听着墨羽的声音，看着眼前的景象，指尖轻轻搭在竹编窝的边缘，小菊妖伸出触角，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又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九叔就从后山回来了，手里扛着一段木料，木料纹理清晰，质地坚硬，正是做神像的好材料。“萧承，你看这段木料怎么样？我在后山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段没沾过妖气的。”九叔把木料放在院角，擦了擦额头的汗。
萧承起身走过去，指尖触到木料，感受着里面的气息，点头道：“不错，没有妖气，也没有杂质，适合做神像。”九叔松了口气：“那就好，明天我就去请镇上的王工匠，让他来看看，尽快把神像做出来。”
晚饭时，众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还有一锅热腾腾的汤。秋生和文才吃得格外香，墨羽则喜欢吃鱼，夹了好几块；墨龙慢慢吃着，偶尔给墨羽夹一块肉；红嫣蓝盈坐在旁边，给众人添汤布菜，偶尔会拿起筷子，夹一点菜放在嘴边，却没真的吃下去——她们只是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
九叔喝了杯黄酒，说起明天请工匠的事：“王工匠的手艺很好，镇上的祠堂就是他修的，神像交给她，我放心。”萧承点了点头，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小菊妖的竹编窝里——小家伙闻了闻，小口啃了起来，吃得格外认真。
夜色渐浓，众人各自回屋，院里的灯火亮了起来，映着满院菊花，格外温馨。萧承靠在藤椅上，看着竹编窝里的小菊妖，它已经睡熟了，头顶的花瓣轻轻晃动。他指尖凝起一缕极淡的阴气，轻轻笼罩在竹编窝上，隔绝了夜里的寒气——这细微的举动，若是被旁人看见，恐怕都会惊讶，毕竟谁也想不到，实力强大的僵尸，竟会这般细心地照顾一只小小的菊妖。
风轻轻吹过，菊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虫鸣，院里静悄悄的，只有灯火跳动的光影，落在萧承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