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吴所畏的世界却只剩下墓碑前这一方天地。
他几乎每天都从清晨待到日暮,仿佛这座冰冷的石碑是他与池骋、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
“池骋,”
他对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人低声诉说,指尖轻轻拂过碑石,像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小醋包最近食欲不好,喂它最喜欢的零食也不怎么吃……它好像,想你了......”
沉默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公司今天接了个大单子,”
他继续汇报,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们离上市……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刚子打理了,这样……我就能抽出更多时间,好好陪你......”
当夜幕降临,他不得不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时,酷刑才真正开始。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播放着过往的甜蜜,此刻却化作凌迟的刀,刀刀见血。
客厅里,仿佛还回荡着池骋得意洋洋的声音:
“畏畏,快看!我新买的限量版游戏机!”
而他则会扑过去,笑着去掐池骋的腰:
“池骋!你竟敢藏私房钱?!”
那个男人总会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鼻尖蹭着他的颈窝,低声笑着狡辩:
“没藏!是我一点点攒的,就想给你个惊喜!”
厨房里,他似乎还能看到池骋系着不合身的围裙,手忙脚乱地举着一块焦黑的物体:
“畏畏,快来尝尝我刚学的煎牛排!”
他当时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躲开:
“池骋你想毒死我就直说!这黑了吧唧的东西学名叫碳!”
卧室里,那张巨大的水床依旧在那里。他曾抱怨过:
“池骋,这床好像漏水了,正好换张正常的。”
而池骋总会坏笑着压过来,咬着他的耳垂,气息灼热:
“不行……换不了,在这上面……感觉更强烈。”
如今,冰冷的水床上,再也寻不回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身边只有噬骨的空寂。
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醒来就能看到池骋担忧地抚摸他的额头,温柔地说:
“畏畏,做噩梦了吧?别怕你,我在呢。”
姜小帅心疼他,劝他搬去同住。吴所畏只是摇头,固执地守在这个牢笼里,守着每一寸残留着池骋气息的地方,甘愿被回忆反复凌迟。
他将小醋包托付给刚子,对着刚子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那个选择,他回到那个寂静得令人发疯的家,放满一浴缸冷水,躺了进去。
指尖捏起那片闪着寒光的刀片。
“池骋,”
他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眼神空洞,
“你在那边……很孤单吧?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的遗物不多,我算一个,但是,我不想……成为你的遗物。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得跟着。就像你说的……要绑着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绑在一起……”
他举起刀片,冰冷的金属贴上手腕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就在他心一横,准备用力划下的瞬间——
嗡——嗡嗡——
手机在一旁的洗手台上不合时宜地地震动起来,屏幕发出的光芒在昏暗的浴室里格外刺眼。
他不想理会,闭上眼,试图屏蔽这干扰。
但那嗡嗡声如同催命符,一遍遍响起,带着不依不饶的意味,狠狠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最终,他颓然地放下刀片,湿漉漉的手颤抖着接起电话。是刚子。
“吴总!有新发现!”
刚子的声音急切,甚至带着哭腔,
“老大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我查到那个刘总,那天他根本就没在公司等老大!他在西山高尔夫球场,跟一帮朋友有说有笑地打球!他好像……好像早知道老大根本到不了!
这太他妈可疑了!吴总,您说有没有可能……是蓄谋的?!”
吴所畏的眼神,在那一刻骤然变了。
方才弥漫在瞳孔里的死寂与绝望,如同被狂风撕开的迷雾,一种冰冷、锐利、近乎疯狂的光芒从中迸射出来。
那不是希望,而是在无边黑暗中锁定仇敌的凶光。
“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与内心骤然掀起的复仇巨浪形成骇人的对比。
“调出所有相关监控,尤其是西山高尔夫球场入口和车祸路段前后几个小时的全部记录。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吴所畏从冰冷的浴缸中豁然站起,水花哗啦一声溅落在地。
复仇的火焰,如同投入干涸荒原的烈焰,轰然点燃了他几乎熄灭的生命。
如果不是意外,那么,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出那个幕后黑手,为池骋讨回血债!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深色衣服,直奔公司。
在公司昏暗的监控室里,吴所畏死死坐在屏幕前。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反复观看那段令人心碎的车祸录像。每一次货车的违规冲出,每一次奔驰的紧急避让,
以及最终那团吞噬一切的爆炸火焰,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但他强迫自己看下去,分析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帧画面。
“吴总,您看这里,”
刚子指着另一段监控,
“这是刘总在高尔夫球场的记录,时间点就在车祸发生前后。他接了一个电话,神态非常轻松,甚至还笑着和旁边的人碰了下杯。
这完全不像一个在等待重要合作伙伴的人该有的反应。”
吴所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刘总那志得意满的脸上,手指在膝盖上攥成拳,指节泛白。
“太反常了……”
他声音沙哑,
“这次合作非常重要,他没有不到场的理由,除非……他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