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避开这个话题。答非所问：“我在问你，那个35岁的女的，整天给你写诗，你没有感动过？”
韩伟：“我不喜欢搞那些玩意。小时候上学时，我妈支持我抄写古诗，现在没兴趣。那个女的总发那些，我也没给她回复……”
江琳静静地靠在他的薄肩上。心里说，一个不懂唐诗宋词的男人等于没受过爱情教育。
她自怜地将自己纤美的左手举到眼前，心中自吟“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大一那年，和前男友分隔两地，日日相思，信如飞鸿，如诗如画。
阿志讷言，娟秀小楷给他寄来一首一首小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韩伟懂得牵挂的揪心和相思的煎熬么？
他体会得到望尽天际归舟的幽怨和执手相看泪眼的痴情默契么？
他相信一只大雁会为了另一只大雁徇情么？
他当然不相信。
韩伟只相信钱。
唐诗宋词都是古人的恋爱模式。都什么年代了。他走过多少大城市，见识过多少时髦前卫的女人，流光溢彩的都市舞台，谁管你相思不相思？
不能吃不能喝，再多的相思卖不了一块钱，不能换来一顿早餐。
和韩伟恋爱倒是省心，不必用诗词歌赋装点，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即可。
可江琳又觉得这不是她的爱情的模样。
韩伟临走时非拉着江琳去超市买了一桶四海花生油，并为她订了一个月的牛奶，他说我不能让我爱的女人过得这么苦。
“我说了我要对你负责。”
江琳每天专程去奶店取走韩伟为她订的两袋鲜奶，感受来自一个男人对她日常生活的关照，这种感觉也蛮好的，挺像个有家的女人那么回事。
如果这个男人是自己所爱，便是这般岁月静好，粗茶淡饭也会满足吧。
可是不爱呢？就像《雪山飞狐》里的南兰，情感饥渴，终会出轨。
虽然苗人凤对她有求必应，却没有田归农那般骚情撩人，女人最容易被婉约的表象打动。田归农多少还有点爱南兰吧，并无更多风流韵事。
韩伟不同。如果江琳像南兰那样，嫁给他之后终日闷闷不乐，韩伟定会朝三暮四。
就连阿志，见到18岁水嫩的姑娘，都默认对方的撒娇亲昵，吃她口中剩下的排骨。何况韩伟。
讨厌的臭男人。阿志此时正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没有。
到乡翻似烂柯人，悠悠岁月，永夜抛人，瞬间就会物是人非。他们分手后，好像一辈子过去了。
一周后，韩伟江琳寄来了一部蓝色的苹果手机。他还是那么谨慎，给喜欢的女孩子好东西，但不会一下子给足。
细水长流的心机，臭商人。
高端手机果然好用。江琳像越来越多的路人那样成为低头族。
这是她曾经嗤之以鼻的生活——没出息，没追求。
现在她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回韩伟的短信。
这熊玩意这么忙一个人，可真能发信息。
这样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么遥远和令人排斥，手机的“叮咚”的微信声也不再神奇陌生。
曾经，江琳羡慕过她一个有钱的老师，两年前就使用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那时候她还觉得，用手机上微信有点浪费。
现在，她终于不再心疼流量。
江琳提倡并履行了近四年“箪食瓢饮”之后，蓦然发现花钱如流的日子会使人产生莫大的快感。
购买的愉悦，像夏天的冰泉无形地浸入身体，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只是她没意识到这是妥协，而是觉得自己的阶层在逐渐跨越、提升。
女孩终究要变成成熟的女人，熟女应该像豪车，该有上档次的配置。
由于韩伟的“开发”，她身心的耐受力也在“进化”适应，床上那些事没那么难熬了。
她甚至有些盼望着他来了。
购物的疯狂使她一天天算计着休息日节假日的到来，化妆、衣服搭配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
有天她穿着一套澳洲Zm套装出门，遇到隔壁的王珊，对方一副洞若观火的神态令她十分别扭。
王珊给自己的定位是“白纸一样的女孩”，嗓门大，号称光明磊落。
她闻到江琳扑鼻的香水味，含而不露地“哟”了一声：“哟，真像个贵妇啊！”
门里的马旋，目光穿过江琳，冲王珊意味深长地一笑。
老刘素来话少，夹在她们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腋下夹着东西，匆匆去打卡。
江琳明显感受到这一缕缕目光的异样，都怎么了？
下楼时，马旋和王珊都冷冷地“目送”她，有如锋芒在背。穿衣服贵点怎么了？她不配吗？
她的“讨好型人格”作祟，为了“不引起别人妒忌”，江琳返回宿舍，换回她学生时代的休闲服。
这样一来，她迟到了。
后来，这种迟到成为常事。韩伟来的时候，她还会偷偷地早退。约会成为重要的事。
终于有一天，马旋冷冷地叫住了她。
“你觉得这样下去，对你自己好吗？你知道别人在怎么说你吗？”马旋表情严肃，居高临下。
她反感她这种语气，又不想和她闹翻。“别人说我什么？”
马旋：“说你男朋友还没分手，就和别人出去开房。”
江琳：“什么叫开房！我明明是在谈恋爱好吧！前男友变心了，我还非得一棵树吊死大家就舒服了？”
马旋：“你爱怎样怎样，反正我都跟你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在学校工作，我劝你还是注意影响。”
江琳气结，心想：别人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分手，别人怎么会觉得她跟韩伟关系不正当？还不是她马旋给带的节奏？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她难道不该在众人面前维护她的名誉吗？至少她该为她解释呀。
怪不得韩伟说“丑人多作怪”，丑人的心就是坏的。
老刘罕见发表意见：“江琳，你要听听马旋的意见呀。没人反对你搞对象，但是有人……有人说你在学生实验课上打瞌睡了呀。”
“我们是实习生，你跟我们还不一样呀，你是他们有意要聘用的呀，还不表现表现呀。”
要说“讨好型人格”，老刘应该是更正宗的。这么大段的话说下来，好像犯了错误，一直满脸堆笑。
马旋本来还在阴脸生气，因为她看到江琳不服的神色。
见老刘都站出来说话，便又开了尊口：“有老师反映，你给学生输入不好的价值观，让他们约会时携带套套。”
“啊？有这回事？”
有这回事，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