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聚聚的老叶上就凝满了晨露,像缀了串碎钻。陈默蹲在藤架下时,正看见新苗的嫩叶卷着颗露珠,轻轻一抖,珠儿滚落在聚聚的根须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像在给老藤道早安。
“长了!”苏清月提着竹篮跑过来,篮里的光藤果还沾着草叶的绿,“你看新苗的芽尖,比昨夜高了半分!”她把果儿放在石桌上,用指尖碰了碰新苗的红茎,茎上的浪痕似乎更深了些,像藏了点晨光的暖。
石敢当扛着锄头来松土,见新苗的根须从棉絮底下钻出来,往聚聚那边缠得更紧了,忍不住笑:“这黏糊劲儿,跟北境的青核藤一个样,见了亲的就不肯撒手。”他往根须周围的土里撒了把麦麸,“给它们添点劲,白天长得更欢。”
老渔人提着桶新打的海水,这次没直接浇根,而是用棉布蘸着,细细擦新苗的叶。“晨露混海水,能让叶更亮。”他擦得仔细,叶背的绒毛都沾着水珠,“当年红核老藤在礁盘上,就是这么被晨露和浪沫养得油亮。”
孩子们背着书包经过,见新苗长高了,都趴在竹栏上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埋在新苗旁边:“给它们当镜子,照照自己长多高!”穿海蓝衫的小男孩则找来根细竹条,比着新苗的芽尖画了道痕:“下午来看,定能超过这道线!”
陈默翻开絮语簿,在共眠那页的后面写下:“晨露未曦,新苗高半分,红茎凝珠,根须缠聚聚之根,似借劲而长。”苏清月拿起炭笔,在旁边画了颗滚落的露珠,珠里映着小小的藤影,像把晨景都缩在了里面。
日头渐渐升高,晨露被晒成了水汽,新苗的芽尖果然超过了竹条画的痕。聚聚的老叶往高处抬了抬,好让新苗晒得更足,自己却把影子投在新苗的根上,像在说“别晒伤了根”。
“你看这新苗的叶,”苏清月突然指着叶心,“也泛出点星斑了!”
陈默凑近了看,果然,嫩叶的中心藏着极淡的金点,跟金核藤的星斑一个模样。“是总坛的土养的,”他笑着说,“往后啊,它们既是红核藤,也带着总坛的相。”
石敢当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烟从烟囱里冒出来,绕着藤架转了圈才散开。“这叫‘入乡随藤’,”他端着刚熬好的玉米粥出来,往新苗根旁浇了点,“当年青核藤移到总坛,叶尖也染上了金,藤跟人一样,住久了就像一家人。”
老渔人把晒干的红核藤花往新苗周围撒了点,花香混着玉米粥的甜,往鼻尖钻。“等它们开花时,定是又红又香,”他望着新苗的方向,眼里的盼像晨露一样亮,“就像阿海小时候,又淘又亲。”
陈默合上册子,看着阳光下舒展的新苗,突然觉得这长势从来不是孤立的。是聚聚让的光,是晨露润的水,是三地的土养的气,还有藤荫社每个人的盼,都化作了新苗拔节的劲,让它们在这片土地上,长得越来越像“自己人”。
午后的风带着点热,新苗的嫩叶在风里晃,叶心的星斑闪得像在笑。陈默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新苗就会爬满竹栏,和聚聚的老藤缠在一起,到那时,藤架下的荫凉,定会更厚,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