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桅帆船缓缓驶入琉璃岛专为访客开辟的、位于幻象阵法边缘的小型泊位。船身老旧,木质纹理清晰可见,与琉璃岛充满金属与能量光泽的港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显突兀,仿佛它本就属于这片海。
海婆婆踏上码头,赤足踩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身形佝偻,步履却异常稳健,浑浊的目光扫过港口严阵以待、眼神警惕的琉璃岛弟子,以及远处那笼罩在乳白色光晕中的核心区域,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仿佛怀念又似感慨的神情。
“好浓郁的生机……还有那丝……熟悉的混沌意蕴。”她低声自语,无人听清。
陆不凡亲自在观潮阁外迎接,欧阳烈与藤茉莉分立两侧。面对这位气息深如渊海的不速之客,给予了足够的礼遇,却也保持着必要的戒备。
“晚辈陆不凡,见过海婆婆。”陆不凡拱手,不卑不亢。
海婆婆停下脚步,抬起眼皮,仔细地打量着陆不凡,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片刻后,她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陆不凡心头炸响!
母亲?!
他自幼便在陆家村,关于身世,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这另类的说法!
饶是陆不凡心志坚毅,此刻呼吸也不由得一滞,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海婆婆:“婆婆认识家母?敢问……”
海婆婆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追问,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老身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欧阳烈和神色关切的藤茉莉,最后重新落回陆不凡身上:“东盟的那帮小辈,做事越来越没分寸。锁灵大阵?诛逆令?哼,徒惹笑话。”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价,仿佛摇光东盟在她口中,真的只是一群“小辈”。
“婆婆此来是……”藤茉莉轻声询问,带着试探。
海婆婆从粗布衣袖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用海藻编织的小口袋,递向陆不凡:“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里面,是几样小玩意儿,或许对你眼下处境有些许助益。”
陆不凡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依言接过。口袋入手轻飘飘,仿佛空无一物。他神识探入,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口袋内部,并非储物空间,而是……三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不同法则意蕴的符文烙印!
第一道,湛蓝如水,流动不息,散发出“隐匿”、“渗透”的意蕴。
第二道,厚重如大地,纹路古朴,蕴含着“固化”、“稳定”的法则。
第三道,最为奇异,色泽混沌,仿佛包罗万象,却又空无一物,给人一种“演化”、“适应”的感觉。
这三道符文,其精妙与深奥程度,远超陆不凡目前对阵法和符文的认知!绝非“小玩意儿”!
“这是……”他抬头,看向海婆婆,眼中充满了询问。
“一道‘无定水纹’,可助你完善那幻象区域,便是元婴神识,也难轻易看破。”
“一道‘镇岳地印’,打入岛基,可稳固地脉,抵御外力震荡,便是刚才那老乌龟再来撞,也能多扛几下。”
“至于最后那道‘混沌源符’……”海婆婆顿了顿,深深看了陆不凡一眼,“能否参悟,能参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或许,能让你对脚下那东西——源核,多几分理解。”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陆不凡却知道,这三道符文的价值,无可估量!尤其是最后那道“混沌源符”,竟似直指源核本质!
“婆婆,如此厚赠,晚辈……”陆不凡心中警惕与感激交织,这等无缘无故的厚赐,背后必然有因。
海婆婆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必多想,并非施舍,亦非投资。只是故人血脉,不该轻易折损在宵小之辈的算计之下。况且,这潭水,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她抬头,望向摇光东盟悬空山的方向,眼神缥缈:“有些人,安逸得太久了……”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自己的小帆船走去。
“婆婆留步!”陆不凡急忙上前一步,“您会不会认错人了啊!?敢问托付之人是……”
海婆婆脚步未停,只有苍老的声音随风传来:“时机到了,届时你自会知晓。”
“小心星殿……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好好活下去,变得更强吧,小子……风暴,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她已踏上帆船。那艘破旧的单桅船,无需风帆,便自行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滑入海中,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茫茫雾霭与幻象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不凡握着那轻飘飘的海藻口袋,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海婆婆的到来,如同在迷雾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虽未完全驱散迷雾,却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也带来了至关重要的信息与援助。
母亲、故人、星殿内部的纷争、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
还有手中这三道,足以让琉璃岛防御与底蕴再上一个台阶的符文!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风暴,无论身世藏着怎样的秘密,唯有力量,是永恒不变的基石。
“欧阳,召集所有阵法师与符文师!”
“茉莉,协助我,准备引动‘镇岳地印’!”
“我们要在下一波浪潮袭来之前,将琉璃岛,打造成真正的……不沉堡垒!”
新的力量注入,让琉璃岛这艘在暗流中航行的孤舟,拥有了更坚硬的龙骨与更明确的方向。而陆不凡脚下的路,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访客与馈赠,指向了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