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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你不在家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少一副碗筷、少炒一个菜的事儿,我们俩最起码有个伴儿,饭后能一起遛达遛达,平时我在家收拾收拾家务什么的,偶尔和小区里的一些同龄人跳跳舞,生活挺有滋味的……我们主要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空虚寂寞……冷。”我妈说到最后的时候,有些结巴,不知道她是自我感动了还是耻于说出这么直白的词。
不过她的最后这句话倒是把我逗笑了:“妈呀,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词儿呀,别说您说着粘牙,我听着也别扭……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那么怯呀?”
“你妈这是关心你呢,你怎么能说你妈怯呢?”我爸板着脸,露出一副威严的表情。
我不笑了,知道再笑下去的话,会伤了妈妈的自尊心,虽然心里还在暗自发笑,但是脸上已经绷住了。
我快速吃完了碗里的面条,把空碗放到厨房的水池子之后,回到客厅,坐回到餐椅上,双手托腮,看着他们,说:“我明白了,你们不就是怕我一个人无聊吗?我把另一间屋填上不就完事儿了吗?多简单的事儿呀,何必这么大费周张地跟我拐弯抹角呀。”
“我拐弯抹角了吗?”我妈看向我爸,询问他。
我爸摇摇头,说:“我倒觉得你挺直来直去的。”
“我不跟你们两口子犟,你们俩一张床睡一辈子了,肯定互相向着……爸,你们法律上有个说辞叫什么来着?对了,亲属回避政策,对吧?”
“对个屁,我是你爸,她是你妈,你能回避得了我们吗?”
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因为我爸说得对,亲爹亲妈是如何也回避不了的。
“你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搬回来吧,已经在外面住了两三年了,是时候回来了。”我爸又说。
“爸,你这话不对,我一直觉得那边才是家,毕竟我是从那边出生长大的。”
“那边要是有电梯的话,我跟你爸早就搬回去了,”我妈柔声柔气地说,“你爸不是腿不太好吗?要不然也不至于卖了那套房,又添钱买了这套带电梯的呀。”
我爸前些年出警的时候,被一名持刀的醉汉将右腿砍伤,自那以后,他便被安排到后勤部门养老了,腿脚也一直不太利落。后来在我妈的提议下,便经历了一系列卖房买房的操作,卖掉之前出租出去的房子,买了现在住的这一套,方便我爸上下楼。若不是因为他的腿脚不利落,不敢再开车了,他那辆老款捷达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腿脚虽然没有以前那般灵活,但是骑自行车还是很溜儿的,现在每天骑车上下班了,身体素质倒是比之前强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要是想办法在那边儿的次卧安排进去个人陪我作伴儿,是不是就不用搬回来了?”我想了想,说,“我倒不是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住,只是这两年逍遥惯了。”
“别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来。”
“爸,你有没有旧警服,给我一身,我挂在那边客厅里,要真是不三不四的人,也不敢随便住了——你不是说警服只会震慑坏人吗?”
“你这小子,现学现卖呀……你到底还是不太机灵。”
“我怎么不机灵了,我粘上毛比猴儿还精呢。”
“你真没明白你妈到底表达的是什么吗?”
“表达的什么?”
我爸看了我妈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妈心有灵犀地回应了一笑,看向我,说:“你妈我抱不上孙子,着急了呗……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同学朋友什么的,该结婚的都结婚了,我听你大妈说,你姐和你姐夫打算今年就要孩子了,你再瞅瞅人家二德子,也结婚好几年了吧……就你自己还耍单儿呢,哪怕你随便往家里领回来一个半个的女生让我们宽宽心也行呀。”
我彻底懂了他们的意思,原来是催着我赶紧找女朋友。我说:“说了半天不还是拐弯抹角吗?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擎好吧,我今年高低带回来一个让你们高兴高兴。”
“找人骗我们可不成。”
“你问问我爸,我哪次撒谎能逃过他的眼睛。”
我爸骄傲起来:“那是……哎,对了,我刚才回来没看见咱家车呀,你把车停哪儿了?”
“我今天没开车回来。”
“嗯?”我爸疑惑地看向我。
“哦,是这样的……”我避开他的目光,伸手从菜码的盘里拿过一根黄瓜丝,放进嘴里咀嚼,“有个朋友周末要去郊区玩儿,可他的车坏了,就求我把车借给他开开……”
“是吗?”我爸有些怀疑地说。
“我骗你干嘛?”
我爸把碗放到桌子上,认真地看了看我,说:“把我的碗放到厨房去吧,我吃饱了。”
……
周日上午的时候,4S店的售后人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车已经修好了,可以随时去取。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家,打车来到了4S店。签完一系列的保险赔偿单据后,我又把昨天从彭蓬那里拿来的缴费单据,给了保险工作人员,他简单审了一遍,说没什么问题了,等着之后把钱报回来就行了,并且让我留下了银行卡号。
中午在家吃了个饭,下午我便向父母告别,说晚上约了朋友吃饭。我妈埋怨说,家就跟你的旅馆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说这个约会是早就定好的,下礼拜一定在家过一个完整的周末。我妈说后天是腊八,回来喝腊八粥吧。我敷衍地答应了。
我并没有什么约会,只是不想一直在家里呆着与父母大眼瞪小眼。
临出门的时候,我妈忽然问我:“晓风,你晚上约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我知道主要是说男人的话,她一定会耷拉下脸,说我交的都是一群狐朋狗友,便说:“女的。”
果然,我妈露出了笑容,关切地问:“怎么认识的?”
我想起了“你回来了”,便打算用她来糊弄我妈,说:“朋友介绍的。”
“第一次见面?”
“嗯。”
“那你穿的稍微正式一点儿呀,别这么随随便便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着装,篮球鞋,运动裤,帽衫,外加一件中长款的羽绒服,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去见一个新认识的姑娘。
“无所谓的,又不是相亲。”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说着,我妈站了起来,拉着我走进我的卧室,打开了衣柜,拿出相对正式一些的休闲西裤和衬衣,又让我从柜子顶上拿下装着皮鞋的鞋盒子。
“不用了吧……”我有些无奈。
“赶紧把你身上这身儿换下来,都快30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在您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我半弯下腰,凑近我妈的脸,跟她起腻,我知道我妈一向很吃这一套。
“嚯,你这嘴里都赶上烟灰缸的味儿了,赶紧去刷个牙……一点儿也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我估计你那儿肯定乱的跟猪窝似的,”我妈笑着,装出嫌弃的模样推了推我的脑袋,说,“不行,我得找个时间过去给你收拾收拾屋子。”
我不情愿地往厕所走,边走边说:“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就不劳您大驾了。”
“赶紧去刷牙,刷完牙去换衣服,我一会儿把口香糖放到茶几上,走的时候别忘了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