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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京站的时候,才三点半多一点,虽然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却没怎么堵车。北京站附近不太好停车,我只能把车停在了靠近二环的明城大厦地下停车场,再走回去。
这里几乎都是拎着大包小裹的旅人,我双手空空,好像一个奇葩,穿梭在人群中。走到站前广场,我没着急联系俞筱楠,先抽了支烟,在广场上转了转,猜测着哪个可能是便衣警察。转了一会儿,除了站岗的特警以外,我还真没看出来谁是便衣,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我买了两瓶水,来到出站口,拍了张照片发给俞筱楠,说自己已经到了。俞筱楠很快回复了消息,她说已经过了丰台站了。我说既然你路过丰台站,为什么不从那儿下车,离家还近一些,省得我跑这么老远来接你。俞筱楠说,大哥,丰台站停运了,难道你让我跳窗户下去呀!我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注意不要把脚崴了。俞筱楠说,我自己跳下去没问题,可是我的行李怎么办?我说,不要了呗。俞筱楠说,废话,我要是不要行李了,还找你接我干嘛?
出站口人流涌动,我踮起脚寻找俞筱楠独一无二的面孔。俞筱楠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手里拉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颓然地找寻着我。她看到我后,眼睛一亮,赶紧向我招手。其实我已经看见她了,但还是假装没发现,蹙着眉四下踅摸,直到她来到我的面前,嗔怒地说我瞎,我才满脸堆笑。
“拿着,”她没好气地把背包摘下,让我怀里一丢,“一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
背包很沉,我下意识伸手接住的时候,被坠了一下,不禁发了句牢骚:“嚯!您这背包里装的什么呀?金山还是银山?”
俞筱楠白了我一眼,拉住自己的箱子,说:“让你帮忙做点事情,你就这么多废话。”
我背上书包,不由得驼起了背,没再与她斗嘴,率先走了出去。俞筱楠拉着箱子跟在我的身后,直到走出站前广场,她才问:“你把车停在哪儿了?”
我指着二环路的方向,说:“那边大厦的停车场。”
“干嘛停那么老远呀?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带的东西挺沉的,怎么不停近点儿?”
“这边没有什么适合停车的地方,难道你让我把车堵在马路上吗?要是罚款的话,你管吗?”
俞筱楠“哼”了一声,不再反驳,默默地跟着我。到了停车场,她把箱子放到车后,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把背包放到了后排,接着打开了后备箱。她的行李箱更沉,以至于没有丝毫准备的我第一次居然没抬起来。
我回到车上,掸了掸双手,问:“你回趟家才几天呀,怎么整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呀?箱子里都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把你家的破烂儿都搬过来了?”
俞筱楠系好安全带,劲儿劲儿地说:“你烦不烦呀?我箱子里有什么,关你什么事儿呀?”
我发动汽车,依然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把谁给肢解了,给塞到箱子里了?我不会成为你的帮凶吧?”
俞筱楠乜斜我一眼,说:“你放心,你不会变成帮凶的,我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把你杀掉,然后装进箱子里的。”说完,她故作阴森地对着我笑。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是看到她的笑容后,还是让我打了个寒颤。我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打得过我呀。”
“我可以先给你迷倒呀,”她掰着手指数着,“乙醚、氯仿都行……到时候我拿小刀,一刀一刀片你的肉,就跟片烤鸭似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打住吧,我听你这么说话,瘆得慌。”
俞筱楠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打起了盹,脑袋一耷一耷的。我见状,低声说:“你靠着窗户睡一会儿吧。”俞筱楠呓语般地“嗯”了一声,侧过身子,沉沉地睡去。
距离我家还有三个路口的时候,一个老人推着一辆空空的婴儿车,毫无征兆地闯红灯横穿马路,我吓了一跳,一脚将刹车踩到底,车子猛地停下,巨大的惯性让我们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好在系着安全带,才没有甩出去。老人被轮胎摩擦地面产生的“吱”声吓了一跳,对着我的车窗破口大骂。我受到了惊吓,自然也是怒气倍增,放下窗户还了句嘴。老人依然脏话不断,若不是因为腿脚不灵活,否则他一定会挡在我的车前的。我没再理他,加了一脚油,赶紧离开了是非之地。
俞筱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醒了,她没看到闯红灯的老人,只听到我的污言秽语,埋怨道:“你开车能不能注意点儿!”
“这他妈不是我不注意,是那个老东西不长眼,非他妈闯红灯!”
“那你开车也总是不专心。”她说。
我知道,她说的是之前我开车撞过她的事情。我解释道:“这次真不赖我,我看你睡得挺香,已经很谨慎了,谁能想到那个老头闯红灯呀。”
俞筱楠揉揉眼睛,看向我,问:“我刚才没打呼噜吧?”
“怎么没打?跟轰天雷似的。”
她娇嗔地拍打了我一下:“你净胡说八道。”
“别闹,开车呢,”我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还睡什么呀睡!您一脚刹车就把我弄醒了。”
“那你随便吧。”
俞筱楠掏出手机看了看,回了一条语音消息:“表姐,我马上就到家了,你什么时候还来找我玩儿呀?”
我听她回完了信息,说:“你瞅瞅你表姐,你再瞅瞅你。”
“怎么了?”
“人家多温柔,你要是有你表姐一半温柔就好了。”
“我怎么不温柔了?”她质问道。
“反正在我的印象里,只有给你装男朋友那会儿温柔过,还是演出来的。”
“你值得我对你温柔吗?”她说,“第一印象就不好。”
“得得得,反正在你的心里,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也别再让我帮你干这干那了,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我假装发脾气。
她不讲理地说:“那不行,你是房东,得满足房客的要求,谁让我给你交房租了呢?”
“没你这样的啊,你的房租只包含我家次卧的使用权,不包括我的使用权。”
“你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求你办点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你就是欺负人。”
“我懒得跟你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