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峰的山顶风更大了，卷着碎石子砸在残破的剑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叩剑。叶尘站在空地边缘，目光落在那个背对着他的青年身上——青年坐着的姿势很直，哪怕身上的青色宗门服洗得发白，袖口还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内衬，却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挺拔，只是那背影里，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像被残剑风侵蚀了多年的枯树，看似坚韧，实则早已没了生机。
“你是谁？”
青年先开了口，声音很淡，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他没有回头，依旧盯着身前的剑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碑身上模糊的篆文，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而非一块布满裂纹的破石头。
叶尘缓步走近，停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语气平淡：“叶尘，刚加入天剑宗，选了残剑峰。”
“叶尘……”青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的动作顿了顿，终于缓缓转过身。
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常年气血不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原本该是剑修特有的锐利，此刻却带着几分黯淡，像是蒙了一层灰，只有在提到剑碑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的左手微微蜷缩着，手腕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色，像是有什么东西滞留在经脉里。
“残剑峰已经很多年没人来了。”青年看着叶尘，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你选这里，是因为……测灵石的事？”
他显然听说了天剑宗的动静——测灵石崩碎，出现极品天赋弟子，这样的事在小小的天剑宗，根本藏不住。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被宗主和长老们争相抢夺的天才，居然会选残剑峰这样的破地方。
叶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蜷缩的左手上：“你是残剑峰的峰主？”
“算是吧。”青年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手腕，动作有些僵硬，“我叫林墨，三年前被派来当残剑峰峰主，不过……现在的我，连‘峰主’两个字都配不上了。”
他说着，抬起右手，试着凝聚真元。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丹田内都只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流，刚到手腕处，就消散了，连一道最基础的剑招都放不出来。他的脸色更白了，眼神里的黯淡又浓了几分：“三年前，我修炼时走火入魔，经脉受损，修为从真元境初期倒退到淬体境中期，连握剑都费劲，现在的我，就是个废人。”
叶尘的帝境神魂早已扫过他的经脉——林墨的经脉确实有严重的旧伤，多处经脉断裂后又自行愈合，留下了堵塞的痕迹，更麻烦的是，他的经脉里滞留着一股细碎的剑意，这股剑意与残剑风同源，却比残剑风更霸道，常年侵蚀着他的经脉，导致他无法正常凝聚真元，甚至连气血都难以运转。
“走火入魔？”叶尘淡淡开口，“你修炼的是上古剑谱？”
林墨愣住了，眼神里终于有了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修炼的是《残剑谱》，是残剑峰传承下来的上古剑谱，三年前就是因为强行领悟谱子里的‘残剑剑意’，才走火入魔的。”
他说着，看向叶尘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你不仅知道我走火入魔的原因，还敢选残剑峰，难道你不怕残剑风侵蚀经脉，也不怕《残剑谱》的隐患？”
“残剑风伤不到我，《残剑谱》的隐患，也并非无法解决。”叶尘的目光落在剑碑上，碑身上的上古篆文与他储物袋中的上古地图隐隐呼应，“这剑碑上的篆文，你能看懂多少？”
提到剑碑，林墨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剑碑旁，指着上面的篆文，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我研究这剑碑三年了，只能看懂零星几个字，像是‘封’‘剑’‘灵’，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纹路，像是山川河流的轮廓。我总觉得，这剑碑里藏着秘密，可我修为受损，根本无法深入感知，更别说解开秘密了。”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遗憾：“若是我没走火入魔，说不定能解开剑碑的秘密，到时候，残剑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愿意来的弟子都没有。”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过剑碑上的篆文。指尖刚碰到碑身，一股微弱的上古气息就顺着指尖传来，与镇灵鼎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碑的内部，藏着一道淡淡的封印，封印后面，是更浓郁的上古气息，与封灵之地的气息完全一致。
“这剑碑，是上古封印的一部分。”叶尘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确定。
“上古封印？”林墨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这剑碑是上古封印的一部分？可……可残剑峰只是一座破山，怎么会有上古封印？”
他研究剑碑三年，从未想过这破石头居然和上古封印有关，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三道身影快步走上山顶。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黑色服饰的修士，正是烈云峰的内门弟子，身后跟着两名弟子，三人手中都拿着灵剑，脸上带着嚣张的笑容，显然是故意来找事的。
“哟，这不是林废人吗？又在对着破石头发呆呢？”为首的修士走到林墨面前，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叶尘，眼神里满是轻视，“这位就是那个选残剑峰的天才？怎么跟林废人混在一起？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天赋太高，不屑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待在一起，所以来跟废人作伴？”
身后的两名弟子也跟着大笑起来：“哈哈！我看是他根本不是什么天才，是怕到了其他山峰，被我们比下去，所以才躲到残剑峰，跟林废人一起丢人现眼！”
“就是！测灵石炸了又怎么样？说不定是他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根本不是真的天赋好！现在躲到残剑峰，就是怕露馅！”
林墨的脸色瞬间涨红，握着拳头，想要反驳，却因为气血不足，身体微微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最恨别人叫他“废人”，可这些年，这样的嘲笑从未停止过，他只能忍，因为他知道，以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
叶尘的眼神微微一冷，上前一步，挡在林墨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嘴巴放干净点。”
为首的修士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怎么？你还想替这个废人出头？我告诉你，林墨就是个走火入魔的废人，谁跟他走得近，谁就倒霉！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跟他划清界限，滚去其他山峰，不然，别怪我们烈云峰的人不客气！”
他说着，周身的气息爆发出来，是气动境中期的修为。在他看来，叶尘就算是天才，刚加入宗门，修为也不会太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一拂，一道细微的剑意飞出，精准地击中为首修士的手腕。“啪”的一声，为首修士手中的灵剑掉在地上，手腕瞬间红肿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你敢动手！”为首修士又惊又怒，没想到叶尘居然真的敢对他动手，而且还能轻易伤到他！
“动手又怎么样？”叶尘语气冰冷，“再敢嘲笑他一句，或者再敢来残剑峰闹事，就不是伤你手腕这么简单了。”
他周身的剑意微微散发，虽然只是一丝，却带着凌厉的压迫感，让为首的修士和身后的两名弟子瞬间僵住，再也不敢说话，眼神里满是惊骇——这股剑意，比他们长老的剑意还要强！
林墨站在叶尘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是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这些年，所有人都嘲笑他、轻视他，从来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叶尘是第一个。
为首的修士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灵剑，狠狠瞪了叶尘一眼，却不敢再停留，带着两名弟子，狼狈地跑下了山，跑的时候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王长老，让他来收拾你！”
叶尘没有理会他的狠话，转身看向林墨，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复杂。
“谢谢你。”林墨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跟人说“谢谢”。
叶尘摆了摆手，目光再次落在剑碑上，又看了看林墨受损的经脉，心中已有了打算。林墨修炼过《残剑谱》，研究剑碑三年，说不定知道更多关于残剑峰的秘密；而他的伤，自己也有办法治好——只要治好林墨的伤，让他帮忙解读剑碑上的篆文，或许能更快解开上古封印的秘密。
林墨见叶尘不说话，只是盯着剑碑和自己的手腕，以为他在担心刚才的事，连忙说道：“你别担心，王长老虽然护短，却也讲道理，只要你没做错事，他不会为难你的。只是……以后你还是少跟我走得太近，免得被我连累。”
叶尘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笃定：“连累谈不上。倒是你，你的伤，并非无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