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摊主说的不算清晰,但也不算隐晦,至少听到这话的男鬼是能听懂的。
这下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原本就青白交加,现在更是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了,倒也不只是因为黑袍摊主的话语,还有一半是因为一旁品鉴符水饮品的鬼客中唯一一个红衣鬼怪的话语。
“红色的东西?哪个摊位上的?”
男鬼虽然极害怕,但面对这种红衣大人物的问话,他也不敢不答,于是便老老实实道:
“就是那边活牲套圈摊上卖的红套圈。”
红衣鬼听了他的答话,也不说什么,吃吃地笑了一声,然后便低头去啜自己杯中的饮品。但一旁的喻千惠看得分明,红衣鬼那敛睫看杯的眼中,明显划过一丝贪婪自得之意。
喻千惠再仔细看看,这个红衣鬼怪的面目和那边活牲套圈摊的土鬼摊主竟然还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土鬼摊主通身灰扑扑的,气质朴素,极不起眼,而眼前这个红衣鬼,光从他刚才的举动,就能看出他要张扬许多,因此很难让人把他们颇有些相似的长相联系在一起。
况且这些鬼怪和活人比起来,多少都长得有些奇形怪状的,若非喻千惠记忆力好,目光也敏锐,心中又早有几分揣测,一时之间也很难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符水吧茶座上的其他鬼怪就没红衣鬼这样从容了。
在听到黑袍摊主所说话语之后,他们原本闲适的神情都有所转变,脸色颇有些不好看,尤其是那两个手中正拿着红色的血腥玛丽饮品的客人。
这两位客人的共同特点是都着半身红衣,但衣服剩下的一部分仍是未曾染红的白色布料或者偏粉色的布料。
黑袍摊主只看了他们一眼,都不需要他们开口讲,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淡淡道:“我这摊位上卖的和别处的不一样,你们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黑袍摊主在夜市摆摊之外是个什么身份,她只这样说了一句,那些鬼客人就纷纷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人有质疑他的意思。
听到黑袍摊主再度开口,男鬼才勉强回过神,扒拉着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殷切问道:“那我还有救吗?”
黑袍摊主认真道:“有。”
但是黑袍摊主下一句话就把男鬼最后的希望打了回去:“但是你没钱买我的饮品,所以还是等于没救。”
被扼杀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男鬼,在这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符水吧,直直地往外走,好几次险些撞到别的白袍鬼身上。
其他鬼没有计较,毕竟他已经够可怜了,简直是闻者落泪,鬼见伤心,他们也没有继续跟着凑热闹的意思,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衣鬼,虽然有点同情,但很快就消散了。
他们已经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了警醒,接下来不去碰其他摊上的红色物品就行。
而已经碰了红色物品的鬼,或是像男鬼一样失魂落魄,又或是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把黑袍摊主的话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想着怎么去筹钱,借钱买一杯饮品来解自己当下的难题。
唯有喻千惠,虽然她并不是这二者中的任何一种,但她早早的就盯上了这个男鬼,此时见他离开,便立刻跟了上去。
黑袍摊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擦洗着手中的杯子,准备调制下一杯饮品。
这些擦杯子的活本来可以交给其他玩家去做,只要一个眼神,“积极上进”的玩家们就会包揽下她手中的一切活计。
但黑袍摊主并没有这个意思,她似乎更崇尚亲力亲为,自己将这些小事都揽了下来,留给玩家们的工作就是算钱、收钱结零、为客人送上调制好的饮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
符水吧的工资也是按时计算发放的时薪制,因此玩家们巴不得自己清闲一点,反正拿的工资都是一样的。
哪怕其中不乏有上进心的玩家,想要多赚点工资,但因为黑袍摊主最初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通连坐的手段下来,玩家们都被她的手段杀怕了,一个个都不敢多言,只做好自己手中的工作。毕竟这不比海选副本,在没有死亡豁免的副本,即便是竞技副本,“竞技”后面也有“副本”二字,争第一的前提是自己先能顺利通关,活着离开副本。
经历了前面两个副本之后,杀出重围的玩家即便是新人,也都成长了不少,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副本也不是他们任意嬉戏的游乐场,少了不少锐气,多了更多的谨慎之意。
那个红衣鬼倒是多看了离开的男鬼两眼,但他杯中的饮品还是半满的,此时显然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男鬼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调剂品,不足以让他放下手中未喝完的饮品,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因此红衣鬼看了两眼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优雅地品啜手中的饮品。
如果说先前黑袍摊主那漫不经心、仿佛一抹轻云飘过,不睐人间任何事的态度是一派潇洒,那么红衣鬼这举动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东施效颦了。
不过他一介红衣,纵使态度再轻慢不堪,寻常白袍鬼也不敢上前说嘴,因此倒说得上各自安好,相洽无事。
另一头,因为黑袍摊主的话而心中莫名不安,冲动之下直接离开的男鬼身上也开始有了异状。
他自己或许不清楚,但跟在他身后的喻千惠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白色的、略微泛黄的衣袍开始逐渐变红。先是像放久了的旧纸一样开始泛黄,然后这黄逐渐染上了夕阳橙,夕阳的橙光最后变成了太阳西坠时的那如血般的残阳红色。